卓定远拍着胸脯给自己壮胆,报告往路过打着哈欠一脸懵的黎杰怀里一塞,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边嚷嚷:
“大帅啊,材料请送301室转吴副哈,字签过了章也全了,但是十分钟内得送到,不用想我俩,出任务去啦,拜拜拜~”
林晦靠在墙上含笑不语,摇着头拖长尾音:“我觉得挺舒坦,走吧,卓总管~”
一脸不忿但是耳朵灵的黎杰特意小跑着倒回两人面前,夸张地嘲笑几声。
卓定远翻了个白眼,气得恨不得捶两人脑袋,林晦笑着敏捷闪过,还不忘顺手拉着黎杰挡拳头。
卓定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点不心疼地把警车贴地飞行似的蹭进狭窄停车位,转头问林晦:
“林儿,你说时队让咱撵着段曦婷后面查什么呢?”
林晦叹了口气,踢上车门,往上提了下裤子,闷声回:
“不知道,查呗。......估计最后一次。”
卓定远瞠目结舌地盯着狭窄的巷道两侧贴着成群结队的小广告,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晦问:
“不是,那姑娘真就住这附近——哎哎哎,你要是不认道就我来,上次你给咱俩领屠宰场血次呼啦那回,我倒现在还记得呢!”
卓定远一边跟林晦研究路线,一边腹诽。
段曦婷家庭背景他看过,挺笼统的,他真没想到那么困难,上次的穿着看着应该......不至于吧?
段曦婷住的地方是老城区。
郁郁葱葱的老树耸立云端,树枝纷繁交错,虬龙般苍劲的树枝盘曲交错,高压线上落着几只乌鸦,不时发出阵阵粗哑的鸣叫。
“厉害不?还得哥出马,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卓定远嚣张地哼了两声,盯了两眼对得上的门牌号松了口气。
一路上的鸡飞狗跳他都不想提,林晦这小子就跟没睡醒似的。
要不是他有义气地硬拖着林晦从嬢嬢手底下溜走,不然路还没问到,林晦先搭里头了,难道真是单出问题了,一提介绍对象怎么还能走不动道呢?
要不下次联谊把林晦也拖过去?
“我说过了,不可能,那是最后一笔,从今以后,不要再找我!我妈这套房子,你想都不要想!”
卓定远耳朵一动。
这女生声音有点儿耳熟,听着像段曦婷,哑得就跟哭了很久一样。
醉醺醺的男人拎着酒瓶子,推开拦着他的妇人,骂骂咧咧地指着段曦婷鼻子骂:
“段曦婷!你,你别忘了,你现在开始还挂在我名下,不是有本事挑了个金龟婿?!求着我呢.......没我,你们结不成婚!你能等他能等?都是养不熟的玩意儿!一个两个!全都是!松开,别拉着我!”
卓定远扶着腰带戒备,一抬手,皱着眉喝道:
“警察!不许动,酒瓶子放下!身份证拿出来!林晦,你去维持秩序,散了散了,都散了!!”
“警察?......你个死丫头,敢报警抓你爹?!”
段弦一个激灵清醒了,瞧见穿着制服人高马大的两人和腰带上别着的警棍吞了吞口水,赶在出鞘前,回过神赔笑。
“误会误会,警官,都是误会,死丫头片子报假警,我是她爸,好好好~这就拿证件给您,这没有?这誰出门喝酒带身份证,您说是不是,身份证号我记得~”
“孩子他爸,你说话注意点,不能留案底,不然儿子......”
旁边的妇人见两人正查信息,一扯段弦袖子,低着头掩饰地说:“差不多得了,咱其实——”
段弦没好气地拽出袖子,敷衍几声。
“小娘皮有你说话的份儿?!闭嘴,您看是不是没问题?我真是良民,法院传票都到这这丫头片子手上了,她不履行,你们抓她!怎么能抓我呢?”
“那是你骗我妈签的字!段弦,你这么多年管过我吗?管过我妈吗?我跟你说,我段曦婷是有钱!那是我自已这些年一点点攒的!”
段曦婷冷眼瞧着两幅面孔谄媚的段弦。
“我妈活着的时候,你人间蒸发,现在你后悔了,好笑!当初你骗我妈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后悔过吗?离婚的时候,我妈财产分割过一次,我妈要我,说大头给你,只要我就行,这些年我妈病痛缠身的时候没你,你花天酒地。我妈没了,你又转过头找我要钱,呸!”
段曦婷柳眉倒竖。
“我说了上次就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可、能!赡养费到时间了,我会按月打给你,前提是你从今往后再不能出现在我面前,你同意就签协议,不同意就耗着!”
段曦婷一抹眼泪,眼底满是倔强和坚毅。
就像拔不断的芦苇草,只要有根,风一吹又长了。
“反正我活的比你长!段弦,从今以后休想从我妈身上榨一点血,这房子不可能给你!你以为你能拿结婚那档子事要挟我,我告诉你,我不怕,我小时候就敢求陌生人送我妈去医院,我妈骨灰坛子也是我捧的,我段曦婷难道长大了,就怕了?!”
段曦婷无声地哽咽了下:“结不了就不结,处不了就不处,但是,你别想着我会屈服!”
段弦:“你......!”
一直插不上嘴的卓定远头都快炸了。
刚才那会儿工夫他已经把砖块啊,酒瓶子啊,电线啊,什么之类能当凶器的全踢得远远的,见有空插话,卓定远连忙以身为盾挤进战场,瞧见角落里挂电话搬完救兵回来的林晦松了口气。
“这问题我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了,要不附近派出所聊聊?都先冷静冷静哈,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帐也得一笔笔算不是?”
旁边的妇人见情况不对,开始胡搅蛮缠,恨不得把又围上来的左邻右舍一齐甩在面前,叉着腰,语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侏罗纪时代的一桩一件小事一块儿论起。
“你怎么能拉偏架!你们是一伙的!”
“嗯?”
卓定远一扯旁边的林晦,指着胸前的执法记录仪现身说法,字正腔圆介绍。
“您且等等哈,这个您认识不?执法记录仪,从始至终一直亮着呢!实时的,特高清,包括你老公,哦,就是你旁边这位耍酒疯啊,摔瓶子啊,指名道姓骂人姑娘啥的,说句公道话,名誉权一告一个准,赔钱道歉都是小问题。”
卓定远话没停。
“别走别走,附近派出所的同事马上到,就是为着你们来的!先做个酒精浓度检测哈!来的时候没骑车吧?不用开车,骑车也是酒驾哈!这个——”
咣!
“......娘哎,终于消停了!”
卓定远仿佛灵魂被抽干,整个人砸在派出所的塑料长椅上,有气无力地哼哼。
“兄弟,累不,要不来杯快乐水续续命,请给我八瓶,谢谢!问出来没?哥现在感觉脑子里有一群鸭子堵在耳朵眼骂街,看你都是带星的,跟那仙女儿,额,仙男下凡似的,爽~”
林晦不动声色收起从出来看到刚才的笔录,略点了下头。
卓定远接过林晦递过来冰凉的快乐水,扶着墙起来灌了口,打了个荡气回肠的嗝儿后,半血复活。
“唔,让我看两眼,我类个擦!厉容琪,呜呜呜呜——”
卓定远瞧了眼笔录,差点一蹦三尺高,嘴快刚想往外秃噜点东西,被林晦手疾眼快地拿可乐堵回去,差点没呛死。
敢情厉容琪有个女朋友,怪不得男性好友少得可怜,连段曦婷都不知道是誰?
藏那么严实?
“你丫有没有点人性?可乐堵嘴,你是想拿气儿淹死我好换搭档是吧?”
无事一身轻的卓定远刚缓过来气就骂骂咧咧地拿胳膊肘怼林晦,随口问:
“那没咱俩事了?走呗,还能搁人派出所蹭晚饭咋的,其实也行,你进去的时候,我没事儿就四处溜了圈,硬件设施很不错,菜色肯定也不错,蹭顿晚饭再走吧,要不是集体发福那事儿,我都不知道咱食堂晚饭跟早饭一个档次,饭跟搀怨气拌的一样,我滴天儿,真难吃,没的周旋!哎,你去哪儿呢?”
段曦婷低头谢过扶着她的女警,一抬头就看到该是万绥阳朋友的警察,眼眶紧了下,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林晦不明不白一句话堵回去。
“没事,他一直知道,他让我给你捎句话。”
林晦顿了下。
“他证多的是,又不是稀缺到要摇号的东西,真不缺那玩意儿,只要你不嫌弃他给不了你,做你自己就成,他遇到你是什么样的,他就爱什么样的。我先走了。”
段曦婷眼眶一紧,忽得把脸转向一边,视线刹那间变得模糊。
“......谢谢你,学长,我会的。”
林晦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阳子离开前那番未完的话。
“我遇到她时,她天天搁片场面条拌辣椒蹲模特儿,一开始也没啥感觉,后来不知怎么的,说不明白,反正连她眼睛都不敢看,后来一掰扯,发现我好像都没看到她脸啥样,感觉就不对了,啧,真难形容,可能发现那点诚恳就是她璀璨人格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点......就不一样了。”
“哎,林晦,刚刚提到厉容琪有女朋友时,你怎么表情那么难看......你不会恐同吧?”
驾驶座上卓定远揶揄了句。
“我跟你说,咱人民警察可得开明,都新中国了同志,可不能搞人道歧视主义那套,自愿且自由的爱情,咱都得三不原则。”
林晦看着卓定远噼里啪啦又熟练地给他盖了堆高帽子,赶紧打断澄清。
“停停停!我真不是歧视,就是冷不丁想起以前的事儿有点膈应......”
卓定远摁响喇叭提醒想要插队的车看路,接话道:
“什么事儿?给我说说!”
林晦翻了个白眼,就卓定远那狗掀门帘子的个性。
告诉他三分钟,离局里隔着三个所的浏阳河派出所,警犬舍都得传遍他林晦的闲话。
主要段曦婷那句学长提醒他又想起来杨瞐,有点膈应,杨瞐不仅卖林晦照片给异性别的,连同性别都有,据杨瞐说,回头客还挺多。
林晦和时潇校园里遇到那俩大一学妹目的也不单纯。
还有个原因就是刷到冷到不能再冷的校园论坛上还能居高不下的昔日校草榜,准备偷摸更新一下林晦近照,被时潇逮个正着。
林晦走之前特意借手机,他真不知道那破玩意儿还没倒闭呢,瞧了眼榜上那照片正是杨瞐那厮宿舍偷拍他脱衣服时的露腰半身照。
林晦撇了撇嘴,无奈地想,这算什么校草榜,他就是一被偷拍换衣服,花冤枉钱照片还没删干净的倒霉蛋。
他一点都不庆幸只拍到他上半身,他就是纯然恶心这种行为,方方面面都挺恶心的。
......这不重要,主要他发现他好像真不是同。
男的女的,他都没什么兴趣,除了时潇。
他那天树底下似乎也没看清时潇的脸,眼睛都是飘的,也不知道时潇看见没,应该没吧,那时候正烦他呢,连个眼神都欠奉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