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能够说话的人,一阵子挠挠手背,一阵子又将双脚叠在一起摩挲,直到忍无可忍,从座位上站起。在转入楼梯口前的一刹,他听到了一声轻咳——
“下节课快上了,你不进去吗?”
甄随跟过去的反应如出一辙,好像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他才一出现,便背过了脸,转向洗手间的方向。
彭扬气不过,但暂时还不至于压不住脾气。他加快步子,与甄随并排而行,“你考得咋样?”
他没指望对方能好声好气地回答,果不其然,甄随只是向他晃了晃悬吊着的小臂,连一个音节也吝啬吐出。
原本到了这里,彭扬就应该打消攀谈的念想,可是他却受到一股莫名的驱使,仍然尾随不舍,“我晓得了,你仗着胳膊不顶用,根本就没去考试。”
虽然说出了猜测,可是彭扬隐约想起来,当天考试的时候,他记得甄随进了自己隔壁的考场。
既然没法考试,干嘛还要往考场跑一趟?
他正发着懵,甄随突然在他身侧刹住了脚步,“要不是老韩说考试请假计零分,我确实没打算去。”
彭扬到这时才想起来,虽然才上课甄随就被撵出了教室,但之后英语老师一次也没点过甄随的名字。
他最害怕也最佩服英语老师的一个点在于,每次考试之后,班里每个人的卷面情况她几乎都了若指掌,不被点到的人,要么是像迟航这种找不到地方可以挑剔的,要么是差得太离谱,问题多到无从讲起的。
彭扬习惯了甄随不求上进的态度,下意识将他当作了后者。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刚来班里的那天,韩周特别介绍过甄随的英语,如果不是学得格外好,大抵也不至于让老师专门点出来。
彭扬迟疑了一小会儿,试探着问道:“林老师说,这次的完型填空,班里有一个人拿了满分,不会是你吧?”
他这么问,是因为他以学习作文范文为由,借着看过英语课代表周睿和迟航的卷子,两个人各自都错了一个,虽然已经相当不错,但是跟满分比起来,到底稍逊一筹。
他还没有闲到把班里英语好的人的卷子都拿去看一遍,但是只看这两个人的卷子,已经足以说明能拿满分的实力。
虽然种种作为都表明,甄随对月考成绩没有多大所谓,但越是如此,就越发刺激彭扬的好奇。
僵执几秒过后,他看到甄随微微挑动了嘴角,这俨然是即将开口的表现,可偏偏卡在答案呼之欲出的这一瞬间,上课铃不识时务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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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徘徊反复,到了有体育课的这天,才稍有退散的征兆。
约定俗成地,每到月考结束的当周,体育老师只是带着做一做简单的热身活动,就放任所有人散落至操场到体育馆的各个角落。
对三班的所有同学来说,这一天多多少少有些特别。
一来是月考的各科复盘终于告一段落,体育课是难得不用挨受数落的课,刚刚入秋的天气也恰巧凉快又爽朗。
另外一个特别之处在于,从入学第一天就吊着胳膊的甄随,早操和课间操都不曾出现过的身影,这天第一次出现在了一中的操场。
身为体委兼体育课代表的彭扬,虽然对甄随对待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极为不满,这天也认为自己应当尽到“地主之谊”。
体育老师一宣布“解散”,他就一个箭步赶到了甄随身前,“昨天拆的石膏?好全乎了没?能打篮球不?”
他以为对方会习惯性地别开视线,可是很令他惊讶的是,甄随居然点了点头,虽然声音小,但不妨碍他听清语气中的雀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