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有多少次打着关心的旗帜却在无形中伤害了对方?林书浔不知道。喝了酒的大脑无法高速运转,此刻只能凭着本能向门外跑去。
一步之遥,屋内是喧嚣,屋外是寂寥。
不少喝醉酒的三三两两搀扶着打车回去,四下冷清,早已没了陆言洐的身影。
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后,林书浔吸了吸鼻子,卸力般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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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朝晗的短信如约而至-
【妈】:饭局推迟,唐书记临时有事出差,这回算你运气好,等她回来再约一次。
【妈】:下次就没有理由了,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心无波澜的看完短信,林书浔放下手机,闭着眼放空大脑。
一晚上没睡的大脑空空如也,她试图入睡,但一闭眼,却又无比的清醒。
但因为这两条信息,也帮助她不再无法控制的回想起昨晚陆言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态,而是连接上了填志愿的那天。
发现志愿被改后,林书浔坐在机房一动不动,直到下一个班的老师来赶人。
她浑浑噩噩的起身,不知道往哪走,也不知道可以走向哪。
比起剧烈的愤怒,她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好像一切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她在天完全黑了之后回到家,宋朝晗应该是在书房,隐隐约约有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客厅的灯开着,做饭阿姨已经走了,饭桌上摆好了熟悉的营养均衡的晚饭,新鲜的大块芒果摆盘完美,还有配置齐全的餐具。
听到动静,宋朝晗打开门,看到林书浔,讲话的声音停顿了两秒,随后侧头对着手机说了声“继续”。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今天也只是结束晚自习的一个普通工作日。林书浔走到饭桌旁,盯着面前专为一人食准备的精致小碟,没有动。
“怎么不吃?”宋朝晗推门出来,坐到她对面。
似乎根本没期待她有回应,宋朝晗自顾自的说下去:“找了专家帮忙分析,你的分数上Q大也没问题,但女孩子离家太远不好,所以还是选了A大的物理,学科评估A+,在全国排得上号。”
林书浔闻言,很淡的笑了一下:“是女孩子离家太远不好,还是怕我逃脱了你的监管控制不住?”
宋朝晗停顿片刻,用食指敲了敲玻璃桌面:“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
“不然呢?”林书浔抬眸,眼尾微微泛红,“是想我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还是死人一样一言不发?”
她声音还算平稳,只是情绪还是起来了,只能再次低头,做了八次深呼吸压下去。
宋朝晗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安慰,继续用和往常一样高高在上的态度与“我全都是为你好”的语气说:“林书浔,你别不知好歹,多少人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你能有如今的吃穿用度和志愿报考分析,靠的是谁?林远吗?”
提到林远,她不屑地“呵”了声:“去了国外就想着飞黄腾达,回来了就抛妻弃子,那样的人就是你爸!我把你养到这么大,是为了让你顶嘴的吗?”
“我不是在和你诉苦,只是想告诉你,妈妈把一切最好的资源都给了你,肯定不会害了你。你现在的任性、不满、生气,都只是学生思维,等到了社会上就会知道,好的专业和好的学校才是王道。那些所谓的兴趣,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你不要和你爸一样...”
她停住,语气带上了委婉:“那些只是月亮,能让你生存的只有六便士。”
当年林远为了艺术梦远赴美国求学,回来后什么也没带,只将一直离婚协议书交到宋朝晗手上。
宋朝晗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可无论是她发疯似的质问还是低声下气的求和,对方只是沉默不语,一味地说“对不起”。好像全世界的对不起说完就可以解决问题。
最后,所有人都累了,宋朝晗签下了名字,带着林书浔搬家,再也没有回到那条小巷。
宋朝晗无疑是个优秀的女性、律师、合伙人、老板。她靠着出色的业绩和卓越的口才一路升职,短短五年便在事务所站稳脚跟,在三十二岁之前成为了律所的合伙人。没有人不会赞佩她的能力,只是很多人也都忘了,她是一个单亲妈妈。
林书浔时常怀疑,宋朝晗是不是自己也忘了这个身份。
不然也不会记得律所所有人的生日,却唯独忘了林书浔的。
十岁生日的时候林书浔还会等待,满怀期待的等宋朝晗下班回家后的一句“生日快乐”,可直到睡着也没等到宋朝晗回家。十六岁生日,林书浔已经学会了不做任何期待,等不到的人,又何必去等?
这样的一个人,却记得她哪次考试考了满分,哪次月考发挥失常。
她不恨宋朝晗,只是恨她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所以林书浔没有吵闹,她静静地坐在那听宋朝晗讲完,久到宋朝晗以为她不会再讲话准备起身时,突然说:“三年。”
她抬头,对上宋朝晗的视线:“如果三年里我能一直保持专业第一,未来的路让我自己选。”
林书浔猜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因为她看到宋朝晗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说了个“好”。
关于那晚的记忆差不多到此结束。如果说还有一点零星片段的话,那就是宋朝晗离开饭桌前,将她面前的那盆芒果换成了西瓜。
林书浔芒果过敏,只不过当时的她并没注意这个细节,等宋朝晗走后,她拿起筷子,把饭菜全部吃完,吃的很快很满,像是充满斗志。
想到这,林书浔睁开了眼。
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