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婳咳得满脸通红,嗓子还哑着便道:“你可不能走啊,我还等着你开出一个太平世道呢。”
想起她来京城一路上的见闻,她举例般道:“我还遇到过几个流民,日子过不下去拿着农具就开始抢劫,这也太离谱了。”
白枕顷刻间收了笑容,神色中多了几分忧心,“世无礼乐而乱,皆大国之过。民无衣食而窃,皆庙堂之失。朝廷无能,致使百姓德行有亏,实是可悲。”
生怕自己一句话又让他生出了辞官的念头,李婳伸出手,轻轻搭在白枕发上揉了揉,找补道:
“你说乱世也对,但只是有几个毒瘤罢了,等我们把那些坏蛋全都铲除,再好好治理一番,就能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了。”
白枕伸出手握住李婳的指尖,试图将热意分些出去,他眸子弯了弯,其间水光盈盈,轻声应下。
此时凤萧声隐,见明月有心,清风多情。满树的海棠花瓣彻底落光,露出纤细但顽强的枝干来,今夜过去便是腊月,格外冷的天气令酝了一年的雪花纷纷落下。
从那夜海棠花树下回来后李婳便发起了高热,一连躺了几日才算调理好。昨夜白枕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太后他们同意了免去一半州的赋税。
虽不是全部,但总比全部要好。
更好的消息是她的通缉令已经被撤了下来,已经不是嫌犯身份了。
据说是因为韩妃,也就是韩三娘查出来怀了孕,皇帝心中高兴去求的太后,求她撤下了这几年的通缉令。
恢复了自由身,李婳精神头也好了一些,大清早的就穿好棉衣站在廊下去找白枕。
妙华带她找到白枕,两人在廊中走了一段路忽地下起大雪,她如有所感般回头看去,却见到了府中的真正主人。
茫茫飞雪间一道红衣逆风而来,夺人视线。其人身姿颀长,面容冷肃,兼之美须髯,秀眉目。此时乌发迎满了雪,来人好似不知,只直直向这方走来。
妙华先一步蹲下身行礼唤道大人,李婳有样学样也行了个四不像的礼,成功令卢御史停下脚步。
卢怀岳问道:“你是卢照的三女儿?”
李婳有些发懵,点头应了下来。
大红斗篷脚步不停,卢御史示意妙华继续带路,他接着道:“枕儿同我说过,你今日病好了?”
李婳点头,发觉他看不到后出声回答:“好了。”
许是发觉她有些拘谨,卢怀岳难得多言,“我是你母亲的堂兄,便是你的堂舅。如今你既然身上没了冤案,回头便写封书信给她,我替你寄出去。”
李婳连忙应下,正好看见迎面出来的白枕。
几句话的功夫卢怀岳便脚步匆匆离去,似乎很忙的样子。
回想起刚刚的话,她走到白枕旁边道:“我也想去。”
原来是有些百姓为逃赋税弃家流亡,如今天寒地冻,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有官员奉命去送物资,白枕求去也被同意了。
李婳本以为自己的要求不会太容易被答应,结果白枕很爽快便同意了。
直到临行她才明白为什么。
另一位官员正是那日永兴楼初见,唤白枕“江梅兄”的清砚。
清砚官服为青色,该是比朱衣低几等的官员,见了李婳有些震惊的多看了几眼,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带着他们赶路。
车马不歇走了几日雪就下了几日,比起以往这时的气温要冷上不少。
李婳听着他们二人寒暄,知道了这些物资还是朝中几位官员自己掏出家资买来的后,她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怒火,对当权的人也更为厌恶了。
若是没人买,是不是这些百姓冻死饿死都没人在意。
雪道上卧着几位难民,李婳上前推了推他们,入手寒冷僵直,分明是死了。
他们找到了设立的粥棚将物资分发下去,白枕去找县令交涉,她就与清砚待在一处。
清砚立于破败屋檐下,青衣染雪,望着地上百姓不由得红了眼眶,他微微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叹道:“不走寒季路,不见民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