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出府容易进府难,换成她事情倒反过来了,一连三日她都找不到机会离开院子,更别提出府了。
每日里她天还没亮便起来扫地,好不容易扫完了吃完饭还要去那片海棠花树清扫,打扫干净便已经到了中午,这时她又要去重新打扫……
终于在第三日的下午,她的腰部旧病复发了。
躺在床上,妙华伸手替她轻轻揉着,李婳痛的直抽气忍不住嚎道:“我实在干不了了,要不我还是回厨房干活去吧。”
妙华点了点她的腰部,嗔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我们院子里月钱算是头一档的,主人也好相处,别人削尖了脑袋要进来,你倒是想出去了。”
李婳疼得咬牙,想起了这几天的遭遇,忿忿道:“好相处什么啊,三天我一共见了他两次,每次他看我的感觉就好像我是他仇人一样。”
本来还不知道白枕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现在是知道了,八成是因为想把自己当成当年的李婳好好折磨一顿泄愤。
恭喜他,找对人了。
锤了几下桌子,李婳再度提出了自己不干了的请求,这下妙华长叹一声,“行吧,有空我和公子说说让你回厨房干活。”
“谢谢妙华姐!”
等到腰部疼痛减轻,妙华便也离去了。李婳原本认为自己过了今天就能脱离苦海,故而在明蜡扔给她扫把叫她去打扫海棠花树时,李婳也就随口应下,懒懒散散走到那片海棠树中。
月上树梢,洞门内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绿云翠雾化成这明月夜里最为温柔的明霞。李婳走进其中,见静庭中花叶簌簌,那海棠树下坐着一道寂寥身影。
白枕似乎是才得空闲,一身官服未褪,低声问道:“你有见过她吗?”
月光溶进了他的眼睛,白枕终于不再躲着眼前这个极像李婳的婢女,他看着她,虽然唇边含笑,眼中却不见半分喜意。
“你有见过我妹妹吗?”他又一次问道。
李婳没有回话,她静静站在海棠树下,像是一场锦绣织成的幻梦。
这白枕葫芦里开始买药了,李婳佯装不解道:“公子的妹妹是谁?”
“李婳。”他像是给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妹妹她嘴硬心软,看似刁蛮任性,实则是最善良的姑娘。”
夜风拂过,吹了海棠花落,树下人不免染上了些胭脂颜色。在这片柔云里,白枕沉入了回忆:“妹妹爱穿些色彩鲜艳的服饰,写字专用兼豪,平常发呆喜欢捏着耳垂,不喜吃荤腥味大的食物,爱吃冷酒......
“总是浑身有刺,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软。”
白枕不再说话,再次注视着芳树下的婢女。
“你可见过她?”
李婳被他如数家珍的话说懵了,摇摇头道:“大人说的奴听不懂,我不认识什么妹妹。而且,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鬼使神差的,李婳莫名加上了这样一句话,换来花树下那人的哂笑。
“你误会了,我不是讨厌她,我只是不喜像她的人。”
寒风吹过,将无情的话送到李婳耳中,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白枕丝毫不掩饰眼中恶意,一双墨玉似的眸子盈满了恶心与嘲弄,说出的话却极为柔和,“通缉令上的人是你吧,让妹妹身负恶名的人是你对不对。”
李婳条件反射般摇头,张口想要解释却灌进了一口冷气,猛地开始咳嗽起来。
寒风吹落了许多海棠花瓣,扑簌簌落了在场两人满身,本该是极为温情的时刻此刻却显得诡异瘆人。
白枕如同看戏一般看着她咳得满面通红,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温和模样,便是路边石头也比他此刻多几分柔软。
等到李婳安静下来,他轻声道:“你不必急着辩驳,毕竟一个婢女的话是没人听的。我会将你交出去,届时便是你冒充李三姑娘做了许多恶事,是你害了妹妹的名声。”
李婳听着只觉得遍体生寒,想不明白白枕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不在乎阿顺是不是真的犯了罪。
他只是想为劳什子妹妹洗清嫌疑。
白枕不是男主吗,他应该是正道的光,该是集所有积极性格向于一身的男主啊。他为什么会想到让一个无辜人去顶罪……
她的思考在白枕眼中便是被吓傻了,所谓的男主不屑的收回目光,似乎几秒的注视都令他无法忍受,他转而看向海棠树上的云霞,语气变得冰冷道:“你放心,等日后有机会了,我会替你洗清冤屈的。但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你了。”
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他朱红官服上被他无情拂去,如观音般温柔的脸上含着悲悯的笑,可大家都知道,这人皮下尽是些毒肠子。
李婳不再躲避他散发的恶意,杏眼直勾勾盯入墨瞳,问道:“你既然知道是冤屈为什么还要无辜人去顶罪,你既然知道是冤屈为什么不去收拾造成冤案的人反而去迫害无力的人?难道你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你怎么去害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