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一抖,抬头怒道:“你明知道我不会!”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贺孤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沉郁全都倾吐:“你要朕……怎么办?”
“天下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执着。”
他的手上被裹上层层纱布,想到这话还是气的头疼。
余院使抹了把额头的虚汗,那是利刃所伤,伤口角度,以及方向都不可能是自己所伤,可是圣上坚持是自己所为,他也就沉默下去。
“不可沾水,忌辛辣刺激,发物也不可食用……”
高宽一一记下。
余院使走后,偏殿内只剩手腕摩挲纸页的沙沙声。江南陆氏三百余人,除去年幼者,余下二百余口。贺孤玄命翰林院众人详考生平,为陆氏族人逐一撰写祭文。
这可忙坏了翰林院一众官员,周显位置刚好靠前,刚才太医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他耳里,他稍稍抬眼。
不知道圣上在看什么,手中的几页纸张来来回回的翻看。
她跟宋彦交好,跟市井里的商贾也能打成一片,就连从前武安县留下来的那个病弱孤女也能真心相待....
她一直是这样,贺孤玄阖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复又睁开。
这些是暗卫送来的过往,他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翻看,别的倒没看出什么,因为李书颜的关系,宋彦跟那个女子的事他几乎从头看到尾,没想到宋时远的儿子还是个痴情种!
他手上动作一滞,连忙往回翻看,端午那两日休沐,就在他们碰面说那些决绝的话之前,她还往返宝瓶山为他点了一盏长明灯!
她会说什么?他瞬间心痒难耐。
突然,一阵翅膀拍打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贺孤玄抬头一看,一只小麻雀拍着翅膀掠进殿内。
不是碰上横梁就是撞上窗棂,几次脱困不得要领,扑扇着翅膀扰的殿内一阵鸡飞狗跳。
翰林院众人连忙俯身护住一整日心血,周显还在思索圣上为什么会受伤的事。力战薛青柏还能不落下风的人会被自己割伤?
小雀突然停到他的官帽上。
上首之人还在,大家压着声音七嘴八舌,“周大人,别动。”
“别动!”
“唉,又飞走了……”
贺孤玄本想捡个小玩意击落梁上小雀,一抬手却牵动掌中伤口,方才的苦肉计终归是徒劳。他又换了左手拈起一枚笔帽,刚想掷出,突然想到鸟雀的命算不算命?要不要三思而后行?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突然惊觉自己是不是要疯魔了,霎时头痛欲裂,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他吩咐了声,让门外的宫人进来抓鸟。自己大步出了偏殿,站在廊庑上一阵茫然……
一声哨响,周显伸着右手,掌心正站着刚才横冲直撞的小雀。
“去吧。”
小雀竟是通晓人言,他话音刚落,便振翅飞向空中。
贺孤玄朝来人撇去一眼:“你能御雀?”
周显怔住,确定眼前人是在跟他说话,连忙答道:“也不算,幼时住所鸟雀众多,读书时总跟它们为伴,久而久之就能通过哨声跟它们沟通。”
“这也算一门手艺,今日倒是派上用场。”贺孤玄扯了扯嘴角。
他连声应是:“能为圣上分忧是臣最大的幸事,”他难得遇上机会,他有说了许多话来表忠心,上首之人却再无应答。
本来话到此处他应该回去继续撰写祭文。可是机会难得,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再联想从前看到一些,以及最近那些事,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显咽了好几次口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臣在翰林院为官后家中重新养起了小雀。”
贺孤玄心不在焉,倒是觉得这人有些没眼色了。
“但是臣家中的小雀每次放出去总能自己飞回来亲近臣。”
贺孤玄眸色骤沉,突然轻笑一声,转过身来不错眼的瞧着他。
周显瞬间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但是他觉得他猜对了。
忍着颤抖:“因为臣手中有它爱吃的饵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