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书架高耸,从上到下,摆的满满当当。书籍种类繁多,涵盖经史子集,兵法策略,医药农学各个领域,较之文渊阁和崇文阁的藏书,这里集历代皇室秘藏。①
这个时代书籍珍贵,李书颜能理解他们的慎重,如果不是借着这次机会,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到此一观。
此处并不对外开放,也不允许官员随意进入。
贴着墙边走到底,有两间相邻的居室,左侧是阅览室,右侧门扉紧闭。平日里圣上就在此处阅览书籍。室内空旷,只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原本椅子也只有一把,因为他们到来,临时新置了三把椅子过来。
室内窗扉洞开,能看见底下宫墙。最显眼的还是墙上挂着的两幅画。左边,五个孩童头顶荷叶,衣衫尽湿,在田地间奔跑躲雨。
右侧,孩童跑到一处河边,河水湍急,他们望着对岸,满心期盼。寥寥数笔,孩童神态各异,活灵活现。
这里没有外人,李书颜奇道:“这么肃穆的地方,怎么会挂这么两幅充满童趣的画?”
“昨日来还没有这画,是今日新挂的。”余秋白盯着画,若有所思。
袁荣几步走到画前,仔细一看:“墨色犹新,是新作的。”
周显准备伸手触摸,在快要触到时,又收回手:“能进到这里的本就寥寥无几,何况往墙上挂画,莫非是圣上之意?”
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需要揣测圣意,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已。
余秋白走到两人身后,他只认得圣上字迹,画作还从未见过。
突然发现:“左侧还是五个孩童,怎么走到右边过河又变成了六个?”
李书颜听到余秋白的话,抬眼去数,还真是如此。她脸上表情凝固,心中一动,突然想到……
堂堂天子,连脸都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搞这种小把戏。
周显跟袁荣被他一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周显还在看:“还真是,五个小孩淋湿了,六个小孩要过河?”
袁荣已经沉默下去,在脑中把近半年做的事都理了一遍,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惹了圣怒,圣上作画警示?
周显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一瞬间的无措,一抬眼见这三人正襟危坐。他轻咳一声,也过来坐好。
除了余秋白,三人都在脑中搜肠刮肚。
屋里一时静下来。
袁荣自问实在没什么好指摘的,难道是在说李书昱,他们之前都没有,偏偏她一来就有。
可是有个地方想不通,圣上是什么身份,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用的着这么麻烦来暗示?
还没等这些人理明白,门口传来禁军行礼的声音。
李书颜低着头,跟在大家身后行礼。
“起来吧。”众人闪过一片绣着翔云纹的玄色袍角,“跟朕过来。”隔壁房门被推开。
四人面面相觑,这是在叫谁?八目相对,袁荣低声道:“先一起过去。”
周显:“正有此意。”
李书颜磨磨蹭蹭跟余秋白落在后面,这应该不是叫她吧。
就这么几步路,贺孤玄等了又等,他想到什么,回头道:“李编修,还要朕去请你不成?”
先进门的两人一惊,原来那画真是警示李书昱的。
被点名,李书颜不能再缩在后面,前几日假传口谕从宫中逃回来后,一直没动静,难不成这会要秋后算账?她垂下眼帘,近前站定,这么多人在场,总不能对她做什么吧?
下一瞬,贺孤玄迈步靠近她身侧,借着宽大袖摆遮掩,火热的掌心触到她微凉指尖。
李书颜刷抬起头,瞪着惊恐的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先退下,”他说的一本正经,任谁也看不出来,右侧的手已经顺着她指尖,缠上了她整个手掌。
余秋白临去前余光扫过她,忧心忡忡,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圣上。
李书颜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眼神无措,这是在人前她都敢如此行事。确定他们三人已经回去,她微微用力抽回手。
“圣上召我来有什么吩咐?”
贺孤玄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你费尽心思要进宫?”
对上他目光,李书颜突然想到,自己跟周显相争的事定是被他知晓了,所以才有了那道口谕!
两边仅隔着墙,李书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怕他再语出惊人,心急之下没收着力,门发出“砰”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