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故讶异了一下,看见胡有天有精神,他还是很高兴的,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胡有天当然不知道陈故在想什么,他从杨秀梅那里知道了自己昨天生病之后是陈家两兄弟开车带他去医院的,还不好意思的说:“昨天谢谢你了,那么晚了还麻烦你,是我自己不争气,可能是不适应山里的天气吧。”
山脚下的气温确实比家里凉一点,他大概是有点水土不服。
——胡有天自己是这么归因的,他觉得是自己太没用了。
不过,回想起昨晚做了什么噩梦,胡有天还是很害怕的。
可是要让他描述他到底梦到了什么,胡有天却是说不出来的。
陈故只能说:“等你要考试了,你可以找我,选专业这方面我能给你些建议,或者你想知道大学的哪些事情,都可以问我。”
他对胡有天是有些补偿的心思在的,但他能做的又太少,只能想,万一这小子真的考到了他的学校,那他在学校里还是有不少认识的人的,对那座城市也算熟悉,或许能给他一点照顾。
胡有天很惊喜。
杨秀梅看陈故俩人停在路边的车,就问:“你们兄弟俩这是要出去吗?”
陈故反应过来,挠挠头说:“我不太放心小天,想再去看看的,结果刚出来就看见你们回来了,好了就好。”
杨秀梅笑笑说:“哪还能这么麻烦你呀,我刚才跟他哥说了,家也搬完了,合同也看了,今天下午就带这小子回家去。”
否则胡家金贵的宝贝要是在她这里出事儿,她也担待不起呀。
说起这个,胡有天又开始蔫头耷脑起来,其实他还想在这里待两天呢,他还没上过山呢,他可好奇了。
可是现在他嫂子肯定要阻止的,所以他只能留下这个遗憾了。
杨家人很快就带着胡有天走了,迎面还看见了陈建锋。
陈建锋看上去呆呆的,动作间还有点迟钝,但是总算没有前阵子的疯劲儿了。
杨秀梅是个健谈的,看见陈家人就忍不住停下来搭话,她叫陈建锋的妈说:“婶子,这是干嘛去,小锋看着好多了!”
陈建锋他妈就说:“我们也搬家呢,打算搬到镇东头去,那不是有个老大夫吗,他说小锋是受惊了,给扎了两针,看着就大好了,昨天清醒了大半天呢,我们打算搬到老大夫近的地方,方便看病。”
反正现在他们会分到很多钱,本来就是打算搬到镇子上去的。
杨秀梅为他们高兴:“那挺好的,能好就行,孩子可受罪了。”
“可不是嘛……”
陈母叹了口气,看了陈建锋一眼,其实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她儿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就是送自己大伯去一趟医院吗,陈果那是被中了狂犬病的王忠咬了一口,但是这孩子没被咬啊,撞死个兔子至于吓成这样?
但哪怕是清醒的时候,问他他也什么都不愿意说,老大夫又说别强求他回想那天的事情,于是他们夫妻便什么都不敢问了,只希望他赶紧好起来。
两家人说了几句,就又错身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杨秀梅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事情,拼命想也想不起来。
直到离开,她才想起医院缴费的事情,她一拍脑袋,骂自己糊涂,她想把钱还给那俩人来着。
但那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归途的车,来不及也没机会了。
而此时,陈家人越过杨家人,继续朝外面走,走到了陈故两兄弟的不远处。
陈故跟他们是不熟的,所以只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就在陈故转身想上车的时候,一旁走在夫妻两个中间的陈建锋忽然尖叫了一声。
惊恐的看着陈家两兄弟,疯狂后退,一直退到了旁边的荒地里去。
陈故惊诧的看向陈建锋,陈键锋也在看他们。
“鬼……有鬼,救命!!别杀我,别杀我……”
陈建锋的表情有些狰狞,双眼都充血了,还一个劲儿往荒地里面缩,然而荒地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他自己一个不注意,踩空摔倒,摔了一身的泥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事发突然,陈家爸妈都惊呆了。
“哎哟!”直到陈建锋摔倒,陈妈妈才回过神来,拍了一下大腿,赶紧跑过去拉他:“你这孩子,你说你这是干什么……”
陈故也很茫然,他下意识过头看陈慎之,陈慎之就安静的站在他什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做。
陈家父母只当陈建锋又不好了,想赶紧拉他离开,这时,路上又走过几个老头老太太,对着陈家三口子指指点点,然后其中一人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陈故和陈慎之。
她自以为谨慎,其实谁都看见她的动作了。
“哎哟真是造孽啊,你说好好的孩子,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我早跟你说了,这地方不干净,那孩子那晚肯定是撞到脏东西了,肯定不是兔子!”
“哎,你们说他撞见的是不是跟前些年害死陈升他们的是同一个东西……好在没丢了命去,他们家就他这一个儿子,没了可怎么办哟。”
“我觉得有理,那东西就在咱们村子里呢,只要他在一天,咱们就都好不了。”
这些碎嘴老头老太的话,陈故还没当回事儿,只是听他们提到陈升有点不舒服,他眼看着他们从他面前走过去,然后转身要上车。
结果,这些人慢悠悠走过去,陈故忽然就又听见他们说——
“你们觉不觉得咱村那个老杨家的就挺奇怪,成天神神叨叨的,看着就吓人……”
“不止呢,我觉得那个陈升家那小子也很奇怪,那个人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村里小孩都怕他,我大孙儿也怕他,不说小孩子能看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么,说不定啊……”
那些人都走远了,陈故也没打算跟一堆上岁数的老人计较,但是这些人说完陈升说陈慎之,念叨的全是他们家的坏话,陈故就身体快过脑子的气冲冲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个人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人老了眼神就不好,应该说从刚开始,他们就没注意路边的是谁,这两天村子里的人可多了呢。
“你们说什么呢,当着人面就说人家坏话,都是乡里乡亲,一个村儿的,这么干合适吗,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陈故怒目而视。
那些人吓了一跳,然后,还是一个老头叫出了陈故的名字,他挤了挤浑浊的眼睛,“哎呀”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吓死我了!”
陈故瞪着眼睛:“你们说我哥坏话了,我都听见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又念叨起来。
陈故也没真的想听他们道歉,他知道这些人是不讲道理的,他就是气不过,但饶是他再巧舌如簧,他也吵不过这么多难缠的老头老太,于是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好在陈慎之走来,将陈故拉走了。
陈慎之一出现,这些人忽然就住了口。
陈故还不服气,但是陈慎之的力气大,是强行把他拉走的。
陈故被拉走,那些人又来劲了,依旧回头时不时瞟他们一眼,陈故觉得那些不友好的眼神不是落在他身上的,是落在陈慎之身上的。
他更生气了。
他气鼓鼓的被陈慎之塞进车里,转头一看陈慎之,他居然还是笑着的。
陈故纳闷:“哥,他们在说你坏话呢,你听见了么?”
陈故说完,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了胡有天。
他的眼神变了变。
陈慎之却发动车子,疑惑的说:“为什么要生气?”
陈慎之真不生气,因为他这些年在村子里像个隐形人一样是真的,那些小孩子会比较怕他是真的,其实陈慎之自己也好奇,那些小孩是不是真的能在他身上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为什么要生气?这个问题太离谱了,陈故表示不能理解:“他们说你坏话啊。”
陈慎之想了想,还是生不起气来,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从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们说的是真的。
陈故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可那不过是一群老头老太太,他能做什么呢?
陈故气闷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说话,车子开进院子里的时候,陈故忽然“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陈慎之问:“怎么了?”
陈故紧张的看了陈慎之一眼,却又摇头说没事。
陈慎之见他那模样,就没再问。
陈故心不在焉的下车回家。
他忽然想起了半夜忽然高烧梦魇的胡有天,他在想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会不会也那样,他们是不是“得罪”他哥了?他哥是不是表面上装没事,其实已经报复人家了?
陈故打了个激灵。
虽然他讨厌那些人乱讲话,但那也不至于希望人出事,那些人都老了,经不起折腾。
陈故在自己的房间走来走去。
一直到下午,一直到第二天,他还特地跑出去转了一圈,还在村口看见了昨天其中的一个老头,老头正唾沫横飞的站在那跟人吹牛。
陈故这才放心了。
但是,他的疑惑更大了,为什么胡有天会出事?
陈慎之那天是真的生气了,陈故都看得出来。
陈故苦思冥想,得出一个结论——
昨天陈慎之没生气,虽然是跟他哥自己有关。
但是前天他哥生气了,他哥不可能无缘无故跟胡有天一个陌生小子生气,那肯定是跟他有关。
想到这里,陈故一愣。
跟他有关?
陈故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关窍,于是开始努力回想那天的细节。
那个时候,陈慎之没对他表明心迹,打死陈故他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是现在,再回想那天的事情,再结合陈慎之现在古怪的性格,差一点但是尚未对他做过的种种极端事情,陈故忽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