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故说:“哥,我自己来。”
说罢,躲开了陈慎之。
陈慎之顿了一下,抬头看他。
陈故被陈慎之那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甚至开始自省。
他不是喜欢陈慎之的么,在梦里的时候,陈慎之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难以自控。
结果陈慎之真的在梦之外的地方碰到他了,他却有点排斥。
陈故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但他也没有过度反省,因为他觉得陈慎之也有点奇怪,陈慎之今晚的小动作太多了,平常的他不会如此。
陈故强行抢过了给自己敷药的活计,给自己敷上了药。
晚饭就是背包里的压缩饼干,陈故太累,吃完头一歪就又睡了过去。
睡觉的时候觉得嘴唇有点痒,他又醒了过来,一只虫子在咬他的嘴唇。
陈故将虫子捏了下去,他的嘴唇没肿起来,但是火辣辣的,一碰有点疼。
陈故没在意,又合上了眼睛。
但是陈慎之好像听见他的动作了,便试探性的问:“小故,你醒了?”
此时,火堆已经熄灭,漏风的地方也挂上了厚厚的帘子,是临睡前才找到的,藏在落叶下面。
帘子遮挡住了最后的月光,狭窄的山洞里漆黑一片。
陈故假装睡着,没有出声。
陈慎之也不知道发没发现他醒着,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
陈慎之说:“小故,别疏远哥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陈故的睫毛颤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外面呜呜的刮着风,但是陈慎之的声音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愈发清晰。
“也不要不告而别,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么。”
陈故的心跳快了起来。
不管他是否觉得刚才的陈慎之违和,可此时没有灯火,没有光亮,他闭着眼睛,看不见陈慎之的脸,但是陈慎之的声音对他的影响力依然很大很大,尤其是那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名字的时候,陈故没有丁点抵抗之力。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你甚至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就自己逃了,这不公平。”
陈故很想问,你愿意什么?
那一刻,他胸腔中被压抑的欲望几乎喷薄而出,只能死死咬着唇,才没发出声音。
但是陈慎之的话对他冲击太大,甚至将他心中的困兽放出了牢笼,让他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念想,而那困兽挣扎着,再也关不回去。
陈慎之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他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帘子已经被人取下,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
陈故睁开眼睛,陈慎之正在专注的看他。
陈故有点不想直面陈慎之,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空荡荡的水桶,说要去打水。
陈慎之不让他去,伸手就要碰他的脚腕。
陈故躲开了,说:“那药很好用,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他没撒谎,是真不疼了。
说罢,也不等陈慎之的反应,自己拎起桶来就跑了。
陈故一口气跑到外面,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辨认着溪流的方向,走远了。
他弯下腰打水,正心不在焉的走神,忽然有声音喊他。
“陈故!”
陈故抬头,看见了钱学福和陈慎之。
钱学福见真的是陈故,惊喜了一下,刚要问他这一晚上跑哪去了,他们俩找人找的快累死了。
却不知为何,陈慎之忽然拦住了他,说:“小故,过来。”
陈故纳闷:“哥,不是叫你在那等我么,你怎么出来了。”
说完,又看钱学福,“钱老板又上山来了?”
昨晚受伤了,忘记问他们俩的正事到底办没办完。
钱学福张嘴就想说我什么时候下去过。
结果陈慎之又抢先一步开口,他说:“嗯,出来找你。”
陈故说:“你等我一下,我把水桶装满。”
钱学福一脸问号。
陈故装满了水桶,拎着朝陈慎之走来。
陈慎之的目光落在了陈故的嘴唇上。
陈故的嘴唇很漂亮,浅粉色的,有肉感,看起来很可爱。
但是现在,浅色的唇一片殷红,衬得整张脸愈发的白。
“这里怎么了?”
陈慎之的声音很轻,他伸手,碰了一下陈故的嘴唇。
钱学福忽然打了个寒战,本能后退了一步。
虫子咬的。
陈故想躲,但是没躲开。
想说,但没说出来。
*
钱明明狗狗祟祟的翻过陈家的后墙院,他是追着一条蛇进来的。
钱学福根本没把他送走,只是给他换了个地方住。
除了陈慎之,钱明明谁都不怕,所以轻而易举就溜了出来。
他慢慢在后墙根蹲了下来。
那条小青蛇就在墙角趴着,安安静静的。
钱明明伸出手去,就在要抓到那条蛇七寸的前一秒,忽然,一阵震颤和巨响砸在了他的头顶。
小青蛇受到惊吓,飞快跑了。
钱明明被吓得窜起,本能想跑,但是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回了头。
他费力的踩在墙根的空缸上,努力往里探头。
这是厨房的后窗,往里一看,老旧的冰箱门被炸开,白色的冰霜和红色的血水炸了一地一墙。
一颗红色的东西被炸成了碎肉,噗噗的冒着血。
钱明明辨认了一下,那依稀是人的心脏形状。
被炸碎的心脏下面,血水汇成了一个影子,影子是黑红的,但是上面又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金色孔洞,盯着那些空洞看久了,眼中便全都是噪点,事物边缘便开始模糊,呈现令人作恶的虹色。
影子极近狰狞,极近抓狂。
那种扑面而来的扭曲愤怒和倾泻的嫉妒让隔着一道窗户的钱明明感知了个彻底。
他头皮一紧,跳下水缸就朝后门跑。
干嘛呀,就偷跑进来抓个蛇,生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