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是梦,那还能是什么呢?陈慎之是个活生生的人,好好在他面前,甚至还在安抚他,他哥不是怪物。
陈故想通了,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沙哑道:“对不起哥,我做噩梦了。”
陈慎之的眼神变得怜惜:“说什么对不起呢,吓坏了吧?”
陈慎之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地上凉,别坐着了。”
陈故来不及阻止,被陈慎之腾空抱了起来,他下意识扶住了陈慎之的肩膀。
“哥,我……”陈故的大脑再次变成一片空白,羞耻盖过了尚未褪去的恐惧,他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这次是因为不自在。
他早就不是小孩了,自懂事起就没被陈慎之这么抱过。
他虽然瘦巴巴的,可是个子却不矮,分量在那摆着,如此轻易就被陈慎之抱起来,陈故觉得有点没面子。
仅陈慎之将他放在床上这几秒的时间,他的心脏就都快从喉咙里面蹦出来了。
陈故觉得陈慎之不对劲儿,可是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陈故躺在床上,陈慎之坐在床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陈故将被子拉过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与陈慎之对视。
陈慎之帮他掖好被角,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陈故下意识张嘴要推拒,可是想到刚才那个奇怪的梦,沉默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陈故面对着陈慎之侧身躺着,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中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周围都亮着,陈慎之还在他身边,陈故觉得有安全感多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了,结果刚躺下,便又瞌睡虫找上他,陈故打了个哈欠,又困了。
他眯着眼睛,困得迷糊,隐约看见陈慎之把灯关了,只留了桌前的台灯光。
恍惚中,他看见陈慎之也一副困倦的模样。
他的胳膊撑在紧挨着床的写字桌旁边,眯起眼睛后头越来越沉,差点撞在桌子上。
陈故看得内疚,更怕陈慎之因为他休息不好,于是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哥,要不你躺下来吧,你在我这凑合一晚上……”
陈故现在完全没有别的心思,他不愿意放陈慎之离开,完全是被那个奇怪的梦给搞怕了。
陈慎之“嗯”了一声,困倦的眯着眼睛,竟真的顺势在床边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故才尴尬的发现,床上只有一只枕头和一床被子。
为了不让陈慎之感冒,他把自己的被子分出去了。
陈慎之不客气的扯了扯被子,凑近了,跟他枕在了同一个枕头上。
陈故抿了抿唇,闭上了眼睛,试图寻找刚才的睡意。
可刚才还浓烈的睡意在陈慎之的入侵到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子里面勉强挤下了两个大男人,身体的温度迅速攀升,陈故很快就被热得受不了了。
他想悄悄退开一些,可不知什么时候,陈慎之的手搂上了他的腰,将他当成了一个抱枕。
他一动,陈慎之便皱眉,然后顺势将他完全抱进了怀里。
这是陈慎之自己的毛病,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他自己的床上有两只枕头,其中一只就是用来抱的,这么多年,他这个毛病都没改掉。
陈故觉得更热了,也不自在极了,这一来一回彻底将他方才那些因梦产生的恐惧弄没了,陈故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看着陷入梦境的陈慎之。
想叫醒他。
可是又咬住嘴唇,没有出声。
陈故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他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赶紧睡着,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睡着了就行了。
直到最后,陈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太热了,仿佛被放进了蒸笼里面,只有一个方向是又凉又舒服的,于是他拼命往那里钻。
那凉意的来源似乎也纵容了这种行为,还主动将舒适送进他的睡衣里,贴着他的皮肤,让陈故想发出舒服的喟叹。
紧接着,他的身体都被那股舒服包围了,又无数舒服的凉送进他的睡衣里,大腿、腰、胸口……甚至脖颈。
陈故觉得不太对劲儿,想醒过来,却睁不开眼睛,他只能凭借本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仿佛躺在云端里,一会儿热得流汗,一会儿又被包裹住的冰凉激得身上爬起鸡皮疙瘩。
陈故听见了声音,像是呓语,是连不起来的破碎呓语,听不出到底是什么话,但是声音变了调,让人听着脸红心跳。
不知迷糊了多久,他脑中清明一现,竟听出那变了调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陈故赧然的咬住嘴唇,唇齿却又好像被撬开了。
那种舒适和熟悉让他舍不得逃开。
陈故觉得自己卑鄙,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他与陈慎之只是兄弟。
可是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就失去反抗的能力。
他被包裹在云层之中完全软化下来的躯干已经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气,只想化作沉重的雨滴,义无反顾的重重落下,沉溺在这潮湿的怀抱之中。
终于雨滴重重击落下来,落了地,激起了水花,水花溅起的一瞬间,折射出了天边厚重云层缝隙里面的天光。
那微弱的光亮终于让陈故清醒了过来,他被光亮刺激得猛然睁眼,深吸一口气,沙哑的嗓子发出沉闷的吸气声。
他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床边并无任何人,可是被子下,却是罕见的湿了一片……
陈故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的头皮都炸开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是的,只能是梦,也肯定是梦。
外面已经亮了,太阳都高高升了起来,隔着一道门,他听见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小孩子的。
钱明明抓着自己刚逮住的蚂蚱打开大门,便看见沿着紧闭的房门拖出一道长长的水渍。
水痕里面残留着些许红色,明显这一遍的清理并没有将地板弄干净。
钱明明知道,那是陈故的房间。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厨房的门口。
水痕到老式的冰箱前戛然而止。
陈慎之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表情看不出喜怒,长袖卷起,伸进积了厚厚一层冰霜的冰箱里,捏着什么。
红色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滴在地上。
钱明明站在那看,忽的,冰箱前面的人转过头来,看见了他。
钱明明一惊。
转身,哒哒哒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