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赢拿着一颗草莓小口嚼着,咬一口莫名其妙叹一声,沈仲青往他这儿瞅了一眼,瞧热闹似的一乐,叹道:“是该发愁了。”
宣赢看过去,装听不懂,奈何沈休也来凑热闹,从他碗里挑一个青提走:“嗯,难弄。”
杨大律师跟沈休可以说无话不谈,有些事即便杨如晤不提,沈休也能猜到宣赢在他那儿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宣赢本想在家人面前强撑个面子,瞎话刚到嘴边,一块橘子皮飞过来。
任玥笑道:“活该。”
宣赢把碗往桌上一搁,歪进沙发里,谁也不搭理了。
今日并非节假日,年底应酬本就繁多,阖家共聚只为迎接宣赢归家,吃过饭又聊一阵,抽出的时间就算用完了。
眼看一个接一个地走,宣赢也不想又在家里发闷,赶上沈休与任玥出门,要蹭车去天星工作室。
仅仅一年多未见,好似恍如隔世,一进店熟悉的珠宝气息扑面而来。
得益于童敬舟的敬业,也亏得齐怀湘上手很快,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店里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与一众员工寒暄一番,宣赢本欲找齐怀湘上楼了解下最近的工作,哪料齐怀湘嘿嘿一乐,告诉他没时间。
不等宣赢问,齐怀湘利利索索全都倒了出来,听完以后宣赢大致总结,齐怀湘出师了,也算自学成才,已有赶超他的趋势,下午早就有客户预约见面了。
这是好事,宣赢不能耽误,摆摆手让他走了。
二楼格局丝毫未变,两张宽大的工作台干净齐整,齐怀湘对待这里非常上心,连许多细小的工具都是按宣赢习惯的位置来摆放。
宣赢在二楼待了很久,看各种待修复的物品,也看他豪掷千金买回来的打眼货,发现他曾以为会消失的东西其实仍然存在。
压力还有在压力之下的畅快,以前他的精神总是时而高涨时而低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坐在工作台后,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循环着复原手里的微缩世界。
一笔笔填补,一张张抹平,颤抖的气息就在逐渐复原的作品里平息下来。
身体里的极端敏感明显已经减弱了很多,宣赢偶尔会担忧,失去激情或者高敏感后,他的精力是否也会大打折扣。
还好,那份热忱还在,它变得更加坚定,或者如同细水长流,虽不再怦然乍起、灵光四射,但总归是源源不断的平稳着。
下楼时又是一阵喧哗,宋新婷带头笑眯眯地跟他说谢谢老板,宣赢诧异地嗯一声,童敬舟走过来,跟他挤眉弄眼,又不乏阴阳怪气:“谢谢老板请我们喝奶茶。”
童敬舟与生俱来的圆滑宣赢望尘莫及,摸摸鼻子,特文雅地给大家回了一个不客气,扭头悄声对童敬舟说,回头给你涨工资。
童敬舟嗤一声,大言不惭道:“你不知道吧,是我给你发工资,没了我天星迟早倒闭。”
宣赢冲他拱拳,表示感激涕零。
傍晚时分,宣赢由衷地感激金海街的地理优势,纵合律所离天星步行可达,想想这一天下来,也不知道杨大律师在做什么。
早上被人赶下车的那份别扭在这一天的活动里早就消失殆尽了,宣赢想着要不要去律所试着再去碰一鼻子灰,或者被不咸不淡地呲哒几句,哄人这个事,总得一个不低头,一个上赶着哄才行,宣赢自问愧对杨如晤,上赶着的那个人必须是他来。
使劲儿揉了揉脸,自我鼓励完毕,待一口气走到律所楼下,那点儿勇猛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即刻就瘪了。
在楼下徘徊片刻,宣赢生怕杨如晤一言不合就直接撵人,于是便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次对方接的很快,还是没什么情绪的俩字:“有事?”
宣赢听得心里窝火,很想蹦一句经典台词给他,怎么啦,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找你还得分时间吗?
然而出口很没出息,又甜又乖地问:“没事,我在你楼下,你下班了吗?”
安静了几秒钟,杨如晤问:“玲珑阁楼下?”
“不是,”宣赢仰望高楼,“在律所楼下。”
“哦,”伴随着略带惋惜与莫名嘲讽的叹息声,杨如晤说,“不巧,我出差了,不在楼上。”
话音落下,电话里响起一声打火机叩响的声音,紧接着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传入到宣赢耳朵里,对方吸了几口烟,又慢慢呼出去。
宣赢感受着逐渐发烫的耳朵,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在无意间把人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