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肌肤温热,宣赢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在这个男人的眉骨上,点几下,又嫌男人脸上的眼镜碍事,手指灵活地摘下,嘴里嘟囔着骂道:“阮扬这庸医,也没告诉我药物产生的幻觉会这么真实。”
眼前的男人好笑地皱了下眉,攥住他的手腕往后一压,如此,他俯身在宣赢身前,好心提醒:“我是杨如晤。”
宣赢转了下手腕没转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面前的人,良久,他彷佛才彻底醒来,把手里的眼镜一扔,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杨如晤。
杨如晤不由地直起身体,一腿踩在地下,一腿半跪在床边,掌心顺着宣赢的背脊抚摸几下:“这次来的匆忙,没带备用的眼镜,摔坏了真要看不清你了。”
“杨如晤!”宣赢忘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因素,只认这个人,他抵在杨如晤颈窝反复吸气,反复询问,“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
“担心你。”
干脆利落的三个字从胸膛传入宣赢耳内,一股酸涩涌入心头,宣赢不明白,身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自信。
他深夜冒雨前来,奔波一夜,面对询问也坦然说出内心,但是杨如晤太平静了,就连本应充满温情的言辞,让人听着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波动。
“杨如晤,”宣赢咬咬唇,在他耳边,似在哀求,“你勉强勉强我好不好?”
杨如晤微怔,抬手在他后颈处捏了几下。
他握着宣赢的肩头微微撤身,低头探寻宣赢眼睛,许是高烧缘故,宣赢脸色苍白,而眼底一片通红。
杨如晤眯了下眼,似在沉思,片刻,他正色道:“宣赢,我的勉强,不止于我们的关系,你确定想要吗?”
室外忽然一阵疾风迅雨,雨水砸在窗户上,有点闷,听得让人喘不过气,宣赢思维空白几秒,而后瞬间就懂了。
贺家待杨如晤恩重如山,哪怕杨如晤已然对他坦诚心迹,一份算得上畸形的爱情,怎么能动摇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宣赢知道,杨如晤这辈子都不会与贺家翻脸。
房间里沉默下来,雨水孜孜不倦地敲打着窗子,宣赢不禁为自己可悲,一颗心随便乱动,给谁不好,偏偏栽到了杨如晤身上。
然而也是这一点提醒了宣赢,原来杨如晤的那份平静有迹可寻,他始终清醒,即便心悦自己,也没有到意乱情迷,忘记本心的地步。——他永远是贺家的子侄,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杨如晤最多做到公平,没有办法因他而有失公允。
宣赢不由地更近一步猜测,或许连那份心意,也是杨大律师生活里的调味剂,待他像是在枯燥闲暇之际逗弄猫猫狗狗那般,可有可无。
“你又再脑补什么?”杨如晤手撑在额角,另一手点了下宣赢手臂,“你这脸上的表情看着就像在胡思乱想。”
心头从刚看到杨如晤的感动逐渐淡化消失,宣赢躲开手臂:“程愿呢?”
杨如晤很久没回应,宣赢回头看,杨如晤枕着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闭上了眼睛。
床上的男人黑裤白T,一身简约服饰依然难掩气质,躺着的姿势看着不太舒服,然而他一脸困倦,彷佛随便一个地方就能睡着。
“杨如晤?”宣赢慢慢地俯身到他身边,轻轻地问,“你真的睡着了?”
男人呼吸匀称,睡颜平静,宣赢没忍住把手悄悄地放在他脸侧,愈发凑近了端详,杨如晤的睫毛浓密纤长,能在眼下遮起一弧阴影,鼻梁高挺,戴了这么多年眼镜也没被压垮,还有嘴唇,睡着时反而没了平时的凉薄。
宣赢细细抚摸几下,似是玩心四起,转而又去触碰他的鼻尖。
“你可以偷偷亲我一下。”杨如晤忽然睁开眼,一把攥住宣赢试图逃避的手指,“或者,看着我,让我亲你。”
宣赢被人抓包也不肯服输,还没忘了先前那回事儿,重复询问:“程愿呢?”
“你是想让我重新介意他的存在吗?”杨如晤把玩着宣赢的手指,一双眼睛迷离又饱含压迫,“他走了。”
“走了?”
宣赢真的诧异,下意识就要下床去对门确认,杨如晤却不肯放手,并且对他露出一个直白的笑容。
“昨晚他联系我。”杨如晤轻抬下巴,示意对面房门,“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程愿真是好样的,宣赢烧的糊涂也睡的糊涂,看到杨如晤只顾欣喜,没想到若不是程愿这个身边人透露,杨如晤又怎会知晓,还轻易进了他的房间。
宣赢心里一下子很不是滋味,他自问足够难以捉摸,程愿更是过而不及,上一秒眷恋不舍,下一秒竟能将他踪迹坦然告知给杨如晤。
“杨律手段真是高明,”宣赢看着自己因杨如晤揉捏而变红的指腹,既自嘲又讽刺地呵笑了一声,“连程愿都甘心替你卖命了。”
杨如晤并未松手,揉捏的力度加重几分,对他这席充满怨怼的话充耳不闻,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饿吗?”
“我不饿。”宣赢往杨如晤腕间的手表上看了眼,将近下午一点,“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吃饭。”
哪料杨如晤听完顺势躺下,被子一撩:“不饿的话就等等,我困,好久没睡了。”
面对一贯强势待人的杨如晤忽然示弱,宣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最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把鞋脱了。”
杨如晤动了下身体,脱鞋收脚,随后闷闷地笑了出来。
宣赢在被子里踹他一脚:“你笑什么笑?”
“我以为....”杨如晤睁开眼,用力拽了他一下,宣赢身体一偏,二人鼻尖一撞,彼此体温瞬间纠缠在一起,杨如晤捏住宣赢的左耳揉捏几下,“我以为你会让我出去。”
“看来我也不用对你这么好。”宣赢盯着那双带有笑意与困倦的眼睛,冷冰冰道,“那你出去吧。”
说罢,宣赢抬身要走,杨如晤紧握着他手腕不放,闭上眼叮嘱:“好了,床这么大容得下两个人,你哪儿也别去。一个小时后叫我,等我醒了带你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