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族亲众多,另外加上明里暗里的关系也多,越到年底越忙,有些关系沈父与沈休不宜亲自交际,往年都是宣赢与沈家老二作为沈家的小辈走亲访友。
今年因在贺家,他已经算很清闲了,沈泓头两天打电话催他回家,说他要再不回来,等明年他也撂挑子不干。
“跟亲弟弟见完面,吃个饭就回。”宣赢说。
程愿紧了紧手,试图阻止他去贺家:“你先答应了任玥,放了她鸽子她可是会生气的,我们不要去贺家了。”
“你回趟沈园,跟她见一面。”宣赢说,“你就是我,她不会生气。”
程愿罕见地无言。
“你在担心我?”宣赢抽出手,自问自答,“不会的。”
最近由于周围环境变化,程愿能察觉出宣赢在强压着内心的波动,时间久了,明显又躁动起来,虽然没有以往激烈,但从在家里时他在镜前的动作,令程愿万分担忧。
生病是每个人的权利,不同人群所反应出来的症状也不一样,程愿习惯性保持理智去分析宣赢的情况,根据他所了解,宣赢处于躁期时尖锐激烈,自大自负,浑身充满激情,同时也充满了危险。
随着天气渐冷,宣赢便如同一只需要休眠的动物,冬天有明显沉寂下来的趋势,攻击性也随之降低。
此时宣赢所说的不会,程愿可以相信百分之七十,剩下未知的那百分之三十.....
程愿后退了一小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晚上我在玲珑阁等你。”
无论何种感情,宣赢很难与别人建立亲密关系,他对所有人都设防,对所有事都极其负面,然而程愿本人很阳光,对宣赢而言,他是一种安静可靠的存在。
去玲珑阁做什么彼此都清楚,宣赢点头说:“好。”
得到应答的程愿没有立即离开,看着宣赢欲言又止,宣赢少见他这副为难模样,关切问道:“还有——”
话没说完宣赢便记起一件事,他改口又问:“订好机票了?什么时候走?”
程愿在英国出生,据说父母家人都定居在国外,每年春节他要返回英国与家人共度春节,今年也不例外。
每年程愿离开的这一个月,是双方毫无瓜葛的一个月,宣赢从不会主动联系,即便程愿主动联络,宣赢不会给任何回应,等程愿回国,他们的关系才能恢复如初。
程愿知道缘由,宣赢更知道缘由,这也是他们的默契之一。
“后天。”程愿说,“我跟沈总已经说了。”
宣赢心尖隐隐难受,却也知道不能阻拦:“好,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
程愿低低地嗯了声,似乎因为要暂离一段时间而很抱歉的样子,宣赢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眼底分明黯淡了许多:“走吧,我要去贺家了。”
程愿开车刚走,前方不远处一辆银色宝马缓缓驶来,车子在宣赢跟前停稳,高大的身影从副驾下来。
宣赢看清杨如晤的脸,似是不解地皱了下眉:“哟,大律师,又换车了?”
杨如晤面色稍稍发白,手里拎着半瓶矿泉水,他先仰头饮尽,轻咳了一声才回:“同事的顺风车,你刚回来?”
宣赢嗯了一声。
“杨律,那我先走了?”车里的人问。
杨如晤摆了下手辞别同事。二人步行前往欢喜园,宣赢随手揪了枝花坛里的枯树枝,一路沉默着。
杨如晤打量着他的神色,似是不经意地问:“沈休最近怎么样?”
捏树枝的手指一顿,宣赢嗤笑一声。
或许是隔绝贺家,此刻他与杨如晤算单独相处,宣赢颇为坦诚地对他透露一句实话。
“如果你只是杨如晤,我对你不会那么讨厌,但是你跟贺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很难对你有好感。”宣赢看向他,手里的树枝往前一抛,“所以,别拿沈休当幌子,更别拐弯抹角地打探我的过去。”
杨如晤先是笑了一声,嗓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低沉:“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宣赢很烦杨如晤时时刻刻的游刃有余与纵容,彷佛他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走到欢喜园门口处,宣赢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加快,在杨如晤进门时挡在了他身前。
“怎么了?”杨如晤一脚踩在台阶上。
“贺此勤是不是比我听话很多?”宣赢问,“你是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弟弟?”
从宣赢踏入贺家,就如杨如晤所说,他平等地阴阳怪气了每个人,这段时间虽过的消停,但通过赵林雁的转述,杨如晤明白宣赢心里那股莫名的恨意并未减少丝毫。
他们的关系实属算不上亲密,顶多是偶尔共处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宣赢习惯地包裹住自己,绝不与贺家有关的人产生一丝牵绊,此刻问的这句话,好像无形之中缩小了一些距离感。
杨如晤收回脚,目光里隐藏着一丝戏谑:“争宠呢?”
宣赢脸上的表情停滞住,随后微微一笑:“对啊,争宠,谁让你在贺家这么有地位,赵林雁偏心,贺成栋也偏心,你偏不偏心?”
杨如晤若有所思,片刻他说:“如果你在我面前像在沈休面前一样听话,我可以不偏心。”
宣赢内心泛起悲凉,却出言嘲讽:“原来,这也要讲条件的?”
冬日的傍晚格外深沉,此时刚过五点,天边还有微弱的蓝,天色将宣赢的肌肤衬的格外苍白阴郁,而眼睛却分外的亮,杨如晤盯着近在咫尺的眼睛,察觉里面有讽刺有挣扎,还有一些朦胧的脆弱。
他们沉默对视,一阵寒风毫无预兆地掀起,杨如晤再次踏上台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