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沈园家宴还没结束。
众人用过午饭移到宴客会馆,大人们在四楼聊股市聊热点,小孩子们则被拘在一楼吃甜点赏雪景。
宣赢推开窗,看了看天色,雪还在下。
孩子群里挤出来一只奶团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扑到宣赢腿上,使劲儿仰着头看他:“三叔,你找什么呢?”
奶团子不大点,发音还有点不标准。宣赢瞧着眼生,弯腰抱起他问:“你是谁家的?”
奶团子比划着圆秃秃小手指,咿咿呀呀说了一大堆,宣赢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后来还是照顾他的阿姨过来报了家门。
沈家族亲众多,每年冬至例行举办家宴,只要没有要是缠身,无论远亲还是近亲,冬至这天必会亲至沈园,这只不大点的奶团子便是长居在外地的某位族亲家的。
下午四点,宣赢离开宴客会馆,回了自己的住处。
沈园占地面积极广,风景得天独厚,院落独立分明,供阖家居住,宣赢的天星位于沈园西南方向,从宴客厅过去步行十几分钟可达。
今日宾客众多,各家司机与保安来来往往,园内很是热闹,宣赢一路心不在焉,回到天星在客厅愣了许久,将宴客的西装换下,从柜子里随便扯了几件衣服,往行李箱里一塞,拎起来又出了门。
这次的方向是沈园大门,刚绕过湖心亭,管家眼尖地拦下他,唬着脸问:“您拎着箱子要去哪儿?”
管家姓梁,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因到中老年身材略微发福,看起来和蔼可亲,他跟主管沈家父母生活起居的芳姨是两口子,在沈园服务了三十来年,一儿一女均在中复集团任职。
宣赢被他这副紧张的样子逗乐,手腕随意往行李箱扶手上一搭:“找亲妈去。”
老梁闻言那张圆乎乎的脸瞬间垮了。
沈氏夫妇共育两子,老大名叫沈休,已坐稳集团掌舵人交椅,老二沈泓早些年厮混浪荡,随着跟爱人关系稳定,自己也彻底收了心。
唯有宣赢,不仅与沈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甚至连正式领养都没有,只不过他从不到二十岁就已进入沈家大门,沈家父母待他如亲子,他也管沈家父母叫爸妈,家里家外都得尊称一声三少爷。
老梁是看着沈家的新一代长大的,虽是管家但备受尊敬,在谁跟前都能说上几句话,对于宣赢的来历自是清楚。
找亲妈?简直天方夜谭。
“钟姐呢?”
老梁操不完的心,眼见宣赢又开始胡话连篇,不仅没信,而且明显误会了,“这次行,知道多穿点儿再离家出走了。”
钟姐是照顾宣赢的佣人,因临时有事告假出门。宣赢并未答话,用脚尖磕了磕行李箱,转身就走。
老梁叫苦不迭,追上这位冷漠无情的漂亮男人,苦口婆心地劝:“是不是又跟你哥吵架了?大冷天儿的,您好歹换个时间再折腾,今天家宴,可不能瞎闹啊。”
服务沈家多年的老梁知道这位不能用姓来区别对待,出口的话听上去是在抱怨,实则很有分寸。
上头的两位哥哥对他很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若非过分,宣赢所有要求均会被满足。
只是‘过分’界限,宣赢说了不算,需要那位沈家大哥来判定。
见宣赢不说话,只盯着大门方向看,老梁忍不住绕到他跟前,低声又问:“宣宣,听着梁叔说话了吗?”
这个昵称宣赢听得扑哧一笑,眉眼漂亮的似是有光掠过:“听见了,没吵架,我出趟远门,程愿在外面等我。”
程愿乃沈家老大心腹之一,出身知名大学,心理学金融双学位,为人相当可靠,且跟宣赢相识多年,私交甚笃。
老梁嗨一声,放下心:“这给我吓的,那走吧,我拎着。”
宣赢挡了下手,婉拒老梁相送,一人一箱慢悠悠地走到沈园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崭新的库里南。
这辆白武士宣赢惦记好久了,想着自己开不上就跟过瘾似的天天看几眼,而眼前的这辆车是沈休不久前送他的礼物,算是答应他离家的筹码之一。
一人一车,车是库里南,人是那位心理咨询师,程愿,若要出沈园大门,车与人他必须带走。
程愿下车迎他,宣赢站在车前也不动,手指一松就将行李箱推到了程愿身前,等程愿放好他的行李,宣赢深深呼吸,仰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阴沉,空气凉,吸入肺腑却有一股难言的爽。
“宣赢,上车。”程愿打开车门。
宣赢坐进后排,座椅调到他习惯的角度,白色库里南在马路上留下一道洁白的风景线。
福熙路1818号距离沈园大约一小时路程,驶入别墅大门前被保安拦下。
宣赢打开车窗,偏头露出一抹合适的笑:“不可以进去吗?”
保安点头:“您的车牌没有登记,需要您跟业主联系。”
宣赢很轻地啧了一声,程愿回头,伸手在他腿上安抚般地轻按一下,又看向车外的保安说:“欢喜园,赵林雁,她邀请我老板来的,麻烦您联系一下。”
保安仍然客气:“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没有权限联系业主。”
“开车,走。”宣赢关上车窗。
二人并未离开福熙路,程愿按宣赢意思,驾车在附近兜转。
周边环境很陌生但也很热闹,别墅区后有一片商场,绕第五圈的时候,宣赢看清这条街叫长乐街。
想想还挺温馨,福熙路,欢喜园,长乐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