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奶知道那一家对小姑娘不好，但也能够理解，毕竟血缘淡薄，能给许桑一口饭吃，一个小小的房间住就已经很有良心了。只是大抵是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她就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又加上对方跟孙女差不多年岁，这样怜爱就连带着转移了。

孙女想来是不愿意来这逼仄的旧房子，她如今跟着离异的妈妈去了大城市生活，倒是也让她宽慰几分。

男人张嘴想要反对，但刚才被盯着的那种恐怖感觉让他心有余悸，他也只能憋屈地低头看桌面。

这张餐桌桌面已经斑驳，从他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待在这里。这期间修补过，一条桌腿还折了，用的时候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有崩塌的危险。然而，父亲在世时从没有想过要换一张，毕竟他常年不在家，就算回来也是更多去外面吃饭。他话里意思是伴侣做的比猪食还邋遢，看着着实倒胃口，还不如他做的。男人也这么觉得，他成年生日那天，父亲破天荒给他做了一桌子菜，那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即使是以后结阍生子都比不过那一天，他看着男长辈脸上露出的愉快笑容，对方肯定也是很高兴他的诞生。

因为他可以传宗接代。至于他的妈妈在那天做了什么，面对他的成年又是什么样的情绪，男人还真记不得。

许桑不好意思，主动且强硬要求自己去洗碗，还要帮忙打扫厨房。

徐奶奶在旁边感慨：“真是个好孩子。”

这种称赞，男人以前也会经常收到，他不以为意，理所当然，毕竟从小到大对方都是这样夸他的。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得到表扬，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他的妈妈开始变得冷淡，甚至几次要赶他走。

“她就是没人要的野种，老妈你干嘛对她这么好，你亲儿子还在这呢。”

徐奶奶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淡，毫不客气地开口：“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就别喊我妈。还有如果你来找我是要钱的，我没钱，赶紧滚吧。”

男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本来就脆弱的桌面晃动了下，隐隐有断裂的倾向。他脾性一比一学到了早死的爸，抽烟喝酒还爱赌博，把家底败光反而要怪伴侣为什么不阻止他，过不下去是正常的。然而男人却没想到妻子如此果断要离婚，他那时候觉得对方孤身带娃肯定不行，还是要回来求复合。可问题是，女人本来就是丧偶式照顾家庭，有没有他还真没差。

“我不信，你肯定是把钱藏起来，就不想给我！”

徐奶奶气得胸口起伏，差点喘不过气，还是许桑出来发现不对劲，赶紧给她顺气才缓过来。

“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给我滚出这个房子！”

男人眯起眼睛，冷着声音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许桑愣了下，她本来觉得奶奶的儿子也没有那么差，然而看到这种好像穷途末路才有的眼神还是让她紧张起来。虽然男人长得不高，但身材还是比她壮实一点，她无法保证起冲突时自己能赢得过对方。

奶奶对她好，许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情谊，这时候就自然而然想着报答。

这是她善良的本心，也是无法磨灭的温柔。

男人脸上显露出一丝阴狠，他赌博输得一塌糊涂，又累又饿，母亲还不给他做饭，再加上被赌场那些人嘲笑，更是一窝子火。此刻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妈妈。

徐奶奶失望，她的教育彻底失败，儿子永远无法共情母亲。他渴望的是来自父亲的权利，而她的丈夫怎么对她，儿子也学得有模有样。

她到晚年才意识到这点，可自己在意所谓的亲缘，无法彻底放下，然而她的儿子却还是想跟她的丈夫一样吸干她。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狠心对我。”

阴郁之气在男人身上弥漫开来，那种若隐若现的雾气就好像昭示着什么。

许桑心跳加速，她紧张地看着男人，生怕对方真的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那当初我被你爸打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我是你妈？”

往事历历在目，徐奶奶一直不愿意想起来，她咽下去的苦怕是说个几天几夜都不能结束，然而她的儿子轻描淡写让她放下过往，说要向前看。怎么放得下！这些痛苦怎么能救那么简单放下！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下一秒画面逐渐变得朦胧，仿若往事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