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间,店铺的门忽然被敲响,小侍打开门,清添站在门口,左臂的衣裳撕裂,裸露的皮肤下是依稀可见的白骨,他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虚弱地说:“店家,可否能在你这里留宿一晚?”
梁淮言寻声望去,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落了雪,清添的发梢、肩头沾了些许积雪,整身竟没有一件御寒的装束。
张乾贵让清添进了屋,他本想先看看清添的伤势,却被梁淮言阻拦道:“张叔,我来吧。您去帮他收拾出来房间。”
他把清添带到自己的屋内,自己突然间回来,屋内也才刚架上炭火,还是屋外的温度。
他关上门,本想让屋内升点温度再给清添医伤。可清添却解开衣袖道:“无碍,直接来吧。”
梁淮言皱着眉,还是找小侍再添了几个炭盆。两人数月未见,上一次还是为他拆掉绷带,本来他以为此后天各一方,再见面就是在战场上刀剑相向了,竟没想到还能以这般情景相见。
他脱下衣裳,梁淮言看着心头一紧,这个人每次受伤这么严重,这次是他左臂的骨头错位了,惨白的骨节上竟渗了二指宽的毒。
“这条手,估计保不住了。”梁淮言说道,这种情形他也没多少把握能成功。
清添面色如常,说道:“那就劳烦直接截掉吧。”
梁淮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战场之卒,若是仅剩残肤断骨,何以操持兵刃。再者,一般人听见截手截脚的事,断然不会如此淡然。
梁淮言略做思索,冲泡了一碗药剂,掰开他的下巴,说道:“把这个喝了。”
清添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下了碗中的东西,并没有过多询问。
梁淮言操出一把刮骨刀,顺着清添的胳膊往下刮蹭,清添因为碗中的药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有偶尔的呢喃。
中途,张乾贵曾不太放心地进来过一趟,梁淮言略微拭了一下额角的汗,对他说:“张叔不必操心这里,还请为我寻一位接骨的医师来。”
“此时接骨,十有八九成不了了,且……”张乾贵话只说了一半,看到梁淮言的目光,便不再说后话了。
梁怀言自然是知道这些的,的确是直接截断更方便些,但这也不是毫无机会挽回一条手,他毕竟还是要征战沙场的,手就是他的第二条命了。
窗外的雪到子时才止住,稽阴村中的那间茶铺里,一盏灯直到四更天才熄灭。
清添醒来时,屋内摆放的三四个火盆竟还未灭,依旧还散发着余温,火光摇曳地映射在他脸上。
清添起身想出门看看,却牵引到左臂的痛处,疼得他下意识喊出了声,声音并不大,但床边的人却被惊扰。
梁淮言从地上的褥子里爬出来,声音嘶哑地说:“你醒了?”
清添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在这里睡了一晚?”
梁淮言扶着不太舒服的脖颈说:“接骨的医师说,你这条手能不能保关键看昨晚,自然要时时留意,我就干脆在屋里打了地铺。”
清添看了一眼自己侥幸留下来的胳膊,叹息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截了便可。”
“哦?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怎么这般不注重自己。”梁淮言说道。
屋外的张乾贵敲响了门,说道:“淮言,醒了吗,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