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殿有些岁月磨砺了,然而,只见沧桑,不见苍老。这是历代帝君的神殿,雁霄不喜张扬,所以除了顶上“光逸殿”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外,这里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枫弋抬头仰望,道:“鎏金殿,白玉宫,真是好气派啊。”
五人抬足入殿,大殿里空无一人,他们都去为今日的比试做准备了,大殿尽头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文神。
这名文神面容俊朗慈和,闭目不语,肃穆有之始觉近,背后是皎皎神光,隐约透着一丝寒意,宛如置身雪山之巅,敬畏有之却觉远。五人进殿后,仿佛感应到他们来了,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灰而清澈,似一汪清泉,又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叫人捉摸不透。睁眼后,这位文神微微一笑,道:“你们来了。”
五人微微颔首,道了声“帝君”。
雁霄微一颔首,道:“早闻‘天稷四君’的名号,你们在人间办的不少案子,可是为天迦山清除了隐患,那时我便知道你们四人必定前途无量。”雁霄走下宝座,缓步行至几人跟前,又道,“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你们,今日确是个不错的机会,只可惜还差一人。”
五人闻言默然。
须臾,遥岐道:“帝君过誉了。我等所行之事虽为天下苍生,但到底年少轻狂。如今位列仙班,更应收敛心性为苍生谋福祉。帝君心系苍生,为众神表率,我等望尘莫及。”
母依道:“弥祯虽不能到此,但我们定会将帝君之意传达于他。”
雁霄嘴角轻勾,颇有些惋惜道:“我原以为你们几个会一同飞升,到底是天不遂人愿。不过如今这个结果也不错。”沉默片刻,雁霄一手轻搭上枫弋的肩,道,“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我本想看看新任鬼王能否管理好鬼界,如今知道是你,我倒是很放心。”
枫弋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起了另一番心思,道:“帝君言重了。帝君掌管鬼界多年,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自然是无法同帝君相比的。我既已做了鬼王之位,自然要以鬼界生灵为先,帝君一直希望天迦山与鬼界能够和睦相处,枫弋自当效仿。既不会让他们随意作乱,也不会让他们平白受辱。”
雁霄莞尔:“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他转而望向另外四人,又道,“天迦山有四位仙僚辅佐在侧,鬼界又有你鼎力协作,人间更是有那位云槐国主。”
“苍生有你们,幸哉乐哉啊!”
五人面面相觑,齐声道:“帝君言重了。”
雁霄爱才是公认的,他的客观公正也是被众神所信服的。他虽是文神出身,却不似有些文神爱舞文弄墨装清高,当了帝君也从不偏私,文神武神一视同仁。他任用贤才,赏罚分明,再别扭挑刺的人也讲不出他半句不好。
但凡听说哪位文神河武神闹矛盾,最多不出一炷香就和解了。因为他们总是第一时间找到雁霄,事无大小,雁霄永远会耐心仔细地倾听并为他们解决矛盾。时间久了,神官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去叨扰,有事都是私下解决,几乎不放到明面上。
因此,雁霄成了众神敬重的帝君,底下的神官们也因此建立起了一道极其微妙的平衡。只要不是在雁霄面前说的事,那就都不算事。
几人在人间办案时,虽为人身,可也探出了一些神官间的门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便他们对雁霄由衷敬佩,可其他人也和他们是一样的。正因如此,从前可以无所顾忌,如今却因这层身份不得不谨慎周旋。
是清是浊,只在一念之间,也由他人评断。
都说做神不仅寿岁漫长,还潇洒快活。但在他们眼中,这无异于一份苦差,远不如他们做人时那般快活自在。
几人在殿中攀谈许久,第二道钟声已过,第三道钟声即将响起。
雁霄略带歉意道:“今日见到你们,我心欢喜,不知不觉竟与你们聊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四位仙僚初入天迦,却错过了三梧池,是我之过。”
云湘道:“帝君不必介怀,有些缘分急不得。”
雁霄微微一笑,道:“也是。那诸位就随我一同前往比试场吧。”
按照比试的顺序,第一场为文试,设在漆竹峰。
但今年因遥岐四人的飞升,雁霄决定将文武比试设在一处,就当是欢迎新鲜血液的注入。
众神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当雁霄出现时,众人俯首道:“帝君。”
雁霄面色慈和,勾唇浅笑,略一抬手,道:“今日过节,众仙僚可随意一些,不必拘礼。”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抬头,当他们看到跟在雁霄身后的五人时,神色各异。
“这新来的就是不一样,听说那新任的鬼王也和他们是一伙的,怪不得帝君如此器重。”
“这几位当真威风。寻常一个飞升都难如登天,他们一下就升了四个,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几位打上了山就低调得很,想认识一下还真不容易呢。”
“......”
众人低声议论,眼瞧着越说越起劲,雁霄道:“好了。”
他一发声,议论之声骤停。
正当雁霄准备公布今年的比试内容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帝君,小仙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闻声寻人,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小神官,怀里抱着一壶酒,双眼迷离,面颊绯红,发束有些乱,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一看就喝了不少。但看他的样子,没在光逸殿见过,应是下面打杂还未飞升的小神官。
雁霄道:“但说无妨。”
那小神官嘿嘿笑了两声,道:“若是今日谁赢了比试,就换那人来做帝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