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京兆尹听得一清二楚。
他登时醍醐灌顶果然,果然,在内页发现了明显的做旧伪造痕迹。
竟人人都知道伪造公文的法子吗?
这还了得!
京兆尹不由勃然大怒,抄起惊堂木便是啪啪一阵拍。
“大胆沈四,竟敢伪造户籍!简直是目无王法!为所欲为!”
“来人将他给我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沈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哪还有辩驳挣扎的力气,只能如烂泥一般,由官差提溜着扔进大牢。
轰隆隆——
惊雷骤响,豆大的雨珠倾盆砸下,围观的百姓顿时掩头遮面,四散而去。
魏时曦的人混在人群里,亦悄然退去,纵使京兆尹想查也有心无力。
都结束了。
沈昭宁孤身踏出公堂,便见雨幕之下,石径尽头,魏时曦撑着伞含笑望着她。
她心头一喜,当即拎起裙摆,冲进雨中。
魏时曦忙小跑着迎上,猝不及防便被扑了个满怀。
“小心些,”她轻声嗔怪,抬手拂去小姑娘肩头的雨珠,“回家。”
回家?
沈昭宁微微一怔,倏尔笑开,漂亮的眸子弯成月牙状。
是啊,她现在有新家了。
如是想着,她重重点头,牵起魏时曦的手与其十指交缠,“好,回家。”
她由魏时曦护着踏上马车,正欲启程,便听得到车外响起一声呼喊。
“招……昭儿——”
是林翠华。
她冒雨奔来,本就消瘦的身子在雨中更显单薄。
沈昭宁甚至担心她会被雨水冲垮。
她浑身湿透,步子带起的泥水顺着裤脚淌进鞋里,沉得她几乎要抬不起腿。
可她又不知道在拗什么,硬是直冲冲地跑过来,扑到马车前。
“有事吗?”沈昭宁冷然。
“我——”林翠华猛打了个哆嗦,莫名急切,“昭儿,娘上次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娘不是有意的,娘没办法……”
“不重要,我是沈昭宁,”沈昭宁缓缓摇摇头,神色疏离,“报酬已经备好,林娘子随时可以去望江楼取。仅此而已,我们没有别的关系。”
“怎么会呢?”
林翠华哽咽,泪水从眼眶奔涌而出,与雨水混作一片。
事已至此,为何总要做一些无谓的执着呢?
沈昭宁从来都无法在这一点上认同林翠华,更理解不了。
她冷心冷情,天生孤寡命。
不,也不全是。
她偏头,回看向那一直温柔注视着自己的人,一瞬间,像是被拥进了暖炉里。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孤家寡人,她们会长长久久。
林翠华还扒着马车不放,沈昭宁却不再看她,将油纸伞塞进她手里,语气淡淡:“雨水寒凉,回去吧。”
此后,她们再无瓜葛。
銮铃轻响,马车一路向前,林翠华却依旧僵立在原地,失神望着手中的伞。
良久,她如梦初醒,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淌下一滴清泪,抱着伞踉踉跄跄消失在雨幕中。
走吧,走吧,走了好。
马车里,沈昭宁裹着绒毯,蜷在角落一言不发。
她总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割舍,可看到林翠华那副模样,心里却又分外不是滋味。
恍惚间,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魏时曦看着心疼,索性将人托着腿抱坐进怀里,揉着脸轻哄:“睡一会儿?等再睁开眼就到家了。”
“睡不着。”沈昭宁神色恹恹。
“睡不着啊——”魏时曦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猛一翻身,隔着毯子将她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如炬,“那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沈昭宁眸光蓦地一亮,反手勾住魏时曦的脖颈,贴在其耳边,语气跃跃欲试:“那我们可能要小声一点。”
在外面嘛,这一段她学过,刚好可以试试。
心跳得愈发急促,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滚烫起来,忍不住扬起纤细的脖颈,指尖灵活地挑开魏时曦颈后的衣领,缓缓摸索。
忽而,奇香扑面。
沈昭宁一愣,顿觉眼皮越来越沉,不过几息,便身子一软,彻底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