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弥留之际,她恍惚看到一个人影,将她环抱住,托举起。
唇上覆上两片柔软,鲜活的空气渡入胸腔,她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却再次坠入混沌。
魏时曦抱着沈昭宁浮出水面,顾及她的名声,特地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将其抱在腿上,焦急地拍着背。
小姑娘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纤细的脖颈上横亘着几道骇人的指痕,不声不响地躺在她怀里,浑身冰凉得让人心慌。
若不是那翕动的鼻翼间还会传出些许微弱的呼吸,魏时曦恐怕便真的会以为这人已死了去。
湿透的身体被风吹得生疼,她从未如此恐慌过,指尖都发着抖,拍着沈昭宁的脊背、脸颊、胸口,连声唤着,语气甚至染上了哀求。
“昭昭……昭昭醒醒……”
快醒醒啊,求你了,快醒醒好不好。
怀里人的呼吸越来越轻,魏时曦的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她没了办法,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遍又一遍,无助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该早些来的,如果不去管什么劳什子公务,如果不晚那一小会儿,早早地来等着,事情说不定不会变成这样。
怎么就会这样呢?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心脏泛起绞痛,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将魏时曦压垮,她宁愿现在气若游丝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走向死亡,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恨极,一双清炯的眸子不知不觉已遍布血色。
顾不得有没有外人,她深吸一口气,按压着沈昭宁的胸口,俯身将新鲜空气送入她口中。
如此反复,宛若大漠中垂死的旅人般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匆匆赶来的黎青和兰心见此情景,慌忙驱散着外人。
须臾之间,黎青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见过魏时曦这般模样,哪怕是在战场上,生死之际,魏时曦都不曾露出过半分恐慌,更遑论此刻的……脆弱。
殿下,怕是动了真心了。
她暗自感慨着,低头叹了口气,默默祈祷着燕帝能晚些得知此事。
魏时曦仍在不懈地给沈昭宁施救,可那人却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
黎青不忍,抿了抿唇,犹疑着蹲下身轻声劝慰:“殿下,节哀吧……”
“滚!”
魏时曦眸子红得能滴血,什么公主仪态,什么天家威严,她统统顾不上,她只希望怀里的姑娘能醒过来。
沈昭宁站在了悬崖边上,眼前是翻涌的重重迷雾,身后是千万只双朝她挥舞的手臂,凄切哀婉的呼唤从悬崖下方传来。
“来吧……跳下来啊……我的孩子……”
那唤声让她觉得亲切,却无端心生恐惧。
而雾气又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只要她向前一步便能将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迟疑,不知该往何处去。
挥舞着的手臂争先恐后攀上悬崖,那唤声更加急切。
“昭昭……快来,快跳下来啊……”
听到熟悉的称呼,沈昭宁下意识顿足,却被那些伸上来的手臂猛然握住脚踝,扯着她向悬崖下坠。
她看到了,悬崖之下才是一张血盆大口。
狰狞的手臂缠着她的双腿,拽着她的胳膊,捂着她的嘴巴。
她已经看到那血口的獠牙!
千钧一发之际,迷雾中陡然射出一束光,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妖邪尽数退散。
沈昭宁猛然惊醒,仰面吐出一口污水。
“咳……咳咳——”
意识尚未完全脱离恍惚,她迷蒙地眨着眼,在凉风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布料贴在身上的黏湿触感还有倚靠着的怀抱里的温暖都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大脑,她一时间竟做不出反应,只注视着那抱着自己满眼怜惜的人,泣不成声。
“没事了没事了……昭昭不怕……”
魏时曦还没从惊惶中走出来,便又被她涌出的泪水骇得肝肠寸断,忙捧起她苍白的小脸,无措地抹着上面滚落的泪珠。
可那泪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接接不完,擦擦不干,魏时曦只觉自己的心也泛起连绵的痛,抬手紧紧搂住沈昭宁,下巴爱怜蹭着她的发顶,哀声埋怨:“你吓死我了。”
天知道,她方才有多害怕。一想到沈昭宁可能……
她都不敢想。
围观的宾客已在黎青的威逼利诱之下退至远处,偌大的湖岸,两人肆无忌惮地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