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被他骂的鼻子一酸,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含泪控诉道:“你明知郡主跋扈,却还要牺牲儿子的幸福,拿他的婚事去攀附权贵。他有今日之祸,你就能脱的了干系吗?”
“这些年我为了侯府日夜操劳,不但要侍奉母亲,还要抚育一双儿女,更要为侯府的庶务烦心。可你呢?你常年驻守边关,家里的事半点都帮不上忙,就连书信都惜字如金。
如今陵哥死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伤心,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却还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我头上。可怜我儿尸骨未寒,你竟然就想逼我下堂,徐朗,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听着她声声泣血的悲鸣,徐彦眉心一紧,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若她不曾迫害云笙,或许他会看在叔嫂的情分上帮她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她鸩杀云笙的画面,他的心就瞬间变得麻木冷硬。
“我若是没有良心,如今死的就不只是薛家,而是你们陈氏满门!”徐朗悲愤地握紧拳头,眼底翻搅着滔天的恨意。
“若非丧事未了,我恨不得立刻将你扫地出门,此生永不相见!”
望着他憎恶的眼神,陈氏面色大变,猩红的眼底覆满了热泪。
常年的分离让过往的恩爱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付出都随着徐陵的死消失殆尽。
儿子没了,夫君也与她离了心,汲汲营营的一切终有一日会落到那卑贱的庶子手上,那她这些年的辛苦操劳又算什么?
想到此处,她心口一绞,当即两眼一翻,狼狈地晕死过去。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我?”望着空寂的灵堂,徐朗哽咽地红了眼眶。
那一场大火早已将徐陵的尸骨烧得残缺不全,下葬那日,陈氏在坟前哭得呼天抢地,既悲儿子早逝,又哭自己命苦,惹得一众女眷都跟着落了泪来。
丧事结束后的第二日,徐朗就上书朝廷,请立徐川为侯府世子。
圣旨下发的那一日,陈氏待在屋里始终不肯出来。
看着等候宣旨的内侍,徐朗只能谎称陈氏病重,含糊地遮掩过去。
内侍一走,他就让人围了蔷薇院,以养病为由,将陈氏软禁在了房中。
无论陈氏如何哭闹,他都不肯放她出来,甚至还让人熬了汤药,一天三顿地喂她服下。
离京那日,徐彦将韩平叫到了身边。
“替我看着陈氏,别让她寻死。”
他要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日日承受锥心蚀骨之痛,用余生来偿还她欠下的血债。
临走前,他带了一壶酒,孤身一人去了云笙坟前。
徐陵下葬那日,曾有族人提议将云笙与他葬在一处,好让徐陵在地下也能有人伺候。
是他力排众议,阻止了合葬事宜。
“云氏背负着毒害主母的罪名,若是合葬,难免惹人非议。且陵哥与郡主尚未和离,如此行事定会开罪皇室。”
她活着的时候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死后不该再被人扰了清静。
“徐陵已经死了,郡主也不会苟活太久。你若泉下有知,就忘却这些恩怨,早日安息吧。”
说罢,他打开那一壶美酒,神色肃然地洒在了她的坟前。
浓郁的酒香在鼻尖蔓延开来,望着坟头的枯草,徐彦的眉宇间生出了一抹哀伤。
他轻抚着墓碑,眼底覆满了悲凉。
“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冀州去了。往后若还能回京,我定会再来看你。”
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阵秋风吹过,坟上的枯草不住地晃动着,瞧着分外凄凉。
这一年冬日,冀州城再次飘起了大雪。
徐彦坐在书房处理公务时,韩明带来了一封来自应天的密信。
郡主死了。
死在了一个婢女手里。
她本就骄纵跋扈,容颜毁损后,越发性情乖戾,每每心情不顺,就会以折磨下人取乐。
那些婢女无辜受难,心中早已积怨颇深,却碍于身份不敢造次。
某一日,一个婢女在为她束发时不慎扯疼了她的头皮,差点没被她活活打死。
韩平得知此事后,几经辗转,买通了公主府里的下人,使人从中挑唆,终于诱得那婢女铤而走险,在郡主服用的汤药里加了一剂致命的毒药。
郡主毒发身亡后,婢女就在韩平的掩护下,顺利逃出了应天府。
徐彦缓缓合上信纸,眼底透出了一抹幽寒。
“让韩平回来复命吧。”
“是,属下这就给韩平回信。”
这一日雪下得很大,直到深夜才渐渐停息。
烛火寂灭后,梦境悄然侵袭。
幽深的庭院里,一群孩童围着从宫中归来的徐朗,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分发御赐的牛乳糖。
而廊柱之下正站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看着那稚嫩的脸庞,徐彦眸光一动,勇敢地走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