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铁甲于她而言并不合身,是从伙兵那里借来的,或是说抢来的。本以为可以这么浑水摸鱼地一同随军出无主之地,倒也没想到这么早叫他发现。
北侯川眉头微皱,双双在他脸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严肃的表情。
“罢了,跟紧了。”
听了这话,双双赶忙加快脚步,跟在他的披风后面亦步亦趋。
顾言与周游一左一右,周游驾着他那小红马看好戏似的,示意旁边将士牵来匹马给双双。
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闪过一抹银光。
马蹄声传来,竟是穆千驾马带着林清,添乱似地赶来。林清见了双双,忙将手中玄铁环一扔:“天师大人说叫你拿上这个!”
双双接过:“替我多谢天师。”
薛无白狩猎在无主之地巷口,拉满了弓。
大巫早就料到,他们会一同行军,若洛伊尔没死,就等等看,等到她活着出现,再在那灵泽太子面前亲手杀了她。
命令是这样的。
手中弓拉满,箭在弦上欲发,可林清从一旁出现时,她还是不自觉颤了下手,抖落了箭。
她飞快反应过来,拾起箭再要拉弓时,周游坐在马上,抢先一步射出一箭。
正中在她胸口。
薛无白低下头,看着胸口穿过的箭,洇开来的血,下意识地想逃离这里,转回头却没跑出两步,再也没了力气。
看周游突然动作,林清一愣,似有所感地看着远处巷口的方向,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林清探着头张望:“周将军,那边有什么吗?”
一旁的周游背回弓,换上平常笑嘻嘻的模样:“这啊,叫开弓,行军前先开一弓,寓意我们必将马到成功!”
“哦……还有这种说法。”
旁边的将士心知肚明,这是他们的周帅信口拈来胡诌的。
林清看着远方,玄武营将士们前进走远,行过整片无主之地,直进赤乌城门,本就空乏贫瘠的无主之地一下显得空旷起来,如同之前一样。
林清眼眶一热。她突然有点想吃薛大娘做的面了。
*
令人意外的是,赤乌城门大开,就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顾言和周游都意向原地休整,北侯川和双双看着大敞着的城门,竟丝毫都不意外,这股子阴险诡谲的行事作风实在太像大巫所为。
这夜,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三人在营外求见许久,美名曰谈判。
北侯川坐在椅子上,看前方立着的齐昴、刘山,还有一个未曾见过的人发笑:“你们本就是强弩之末,竟与我来谈判?你们能有什么东西与我谈条件。”
那陌生的人一抖手中皮卷,展开了一副地图。
“朕所求唯有一事,望灵泽太子殿下勿伤及无辜子民,去皇城诛杀那贼子,朕愿为您引路,事成之后,我愿许十座城池付予灵泽,此后休战五十年,赤乌绝不进犯。”
听罢,北侯川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灵泽地大物博,百姓安乐,十座城池中难免有不愿招降的百姓,说实话,我不稀罕。”
说着,他身子探前,直直盯着那位赤乌旧帝,目光忽地锋利狠毒。“至于休战,这话,赤乌说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齐昴刘山自知理亏,赤乌灵泽本就有约在先,可偏是那大巫打破和平,掳来灵泽太子,百般羞辱,两次。
北侯川身体后仰,椅座在椅上,睥睨看着下方故作镇定的三人:“杀伐不休,争斗不止,真没意思。”
那赤乌旧帝攥紧了拳,强压着心中愤懑,仍是好声好气道:“那照您之所见,我们这判,算是谈不成了?”
北侯川一笑,“自然,你们的筹码实在无聊,不配与我谈。”
齐昴忍不住出声:“花兄,你!”
未等说完,那旧帝一手给他拦下,自己上前一步,端手行礼。
“赤乌失陷是我之失职,朕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一命相抵。可如今灵泽军逼城外,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夙夜难安,实在不应牵连无辜。如今朕向您请降,只求放无辜百姓一条生路,一切罪业,皆由我一人承担。”
语气儒雅,却带着几分傲骨。
说罢,他一掀衣摆,跪在地上,冲着高座之上的北侯川磕下了头。
身后的齐昴刘山二人,也随着他这动作,一齐叩首。
北侯川看着下方久久不肯抬起的头,脸上片刻的严肃又化为嘲讽笑意,他顺手拿起旁边黄纸一抖,上面赫然印着卫明宽的脸。
“你的面子,应该不及他的值钱。”
是赤乌通缉令!
下方三人登时犹如雷劈,来之前想过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点,他们连城都未进,又是如何搞到城内通缉令的。
“在你们赤乌,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
“旧帝”伏在地上,指尖颤抖,叫他这么戳破,似是再也没法演下去。
谈崩了,如今是真的谈崩了。
齐昴还想与之争辩,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解释。
北侯川头转向一边,看向一侧屏风后的黑影:“假冒君上,又该如何论处?”
屏风后那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身的黑袍,宽大的帽檐几乎是盖过整张脸。
他渐渐走入暖光中,满是绷带的手掀过黑袍帽檐,渐渐露出那张和通缉令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