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苍白,嘶哑的声音宛如破风箱。
北侯川垂眸看他,眼中一丝情绪都窥探不见,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徐令神情愈发癫狂激动,双目放光:“是他!郑副令陷害我,他害我啊殿下。他勾结外敌,他想害你,殿下,殿下你快逃,你要小心他!”
北侯川攥着黑布的手收紧,半晌,紧咬牙关,冷漠回他:“他死了。”
那夜过后,天刚蒙蒙亮,他便叫将士们探了那片林,清晨露重,凝在林中的火药表面已经结了块,林深处,也找到了蹲守的青衣,他们自知逃不过,一瞬间便咬碎齿间剧毒自尽。
换句话说,如果郑副令真的穿林回家,他跟着或是派将士护送,不论何种情况,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无视徐令的表演,他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大巫许你的是什么条件?能叫你背叛如此?”
“大巫……大巫……”徐令轻摇着头,听到这个名号,渐渐恢复了理智。
对!还有大巫!大巫一定会来救他的,只要活着,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他的声音更加嘶哑,几是发不出来声,嘴唇苍白干裂,一瞬间便没有刚才的精神劲儿,虚弱道:“水……给我水。”
北侯川回头示意将士端来一碗水,徐令看着他,眼底嘲弄快要满溢出来。
什么条件?我这心软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殿下啊,条件自然是取代你,杀光你的全家,换我来坐坐你的位置!
北侯川端水回身时,他立马收起了情绪,继续装着可怜虚弱模样。
见他不为所动,一副等着自己喂水的样子,北侯川很想把碗砸了,踩着他的头叫他舔地上的水。
他一脚踢上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欣赏他满眼的惊慌失措,而后把手中碗渐渐倾倒,清冽泉水细流坠地。
瞧见这位殿下不似往日那般温和,甚是浑身现了杀意,徐令再顾不得演,在地上死命挪着身子,下巴磨破了皮,终于挪到悬着的那碗的位置,张大了嘴,奋力喝着那并不好接到的水。
活下去,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死灰复燃,上方那只大手忽地一松,陶瓷碗坠落,砸在他的脸上。
碎瓷飞溅,溅到他眼中、脸上。
凄惨地嘶吼声与咒骂声在地牢中回响。
疯子!这个疯子不会让自己活着出去的!
手脚被缚,他只能痛得在地上不断打滚,无论侧向哪边,都会有碎片扎进身体,双眼中的碎片怎么也甩不掉,剧痛蔓延,睁眼却只有整片整片的猩红。
“救我,殿下救我!”凄切的呼喊得不到回应,没过一会,他吼着的内容变为了:“北侯川!老子他妈的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一旁将士愤愤上前一步,北侯川抬手拦下,漠然地看着地上打着滚的徐令,好似看一只飞入油锅里挣扎的虫。
将士们背后发寒:这位殿下,好像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北侯川好心地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滚乱的发,语气温柔:“不说也没关系,背叛终归是背叛了。”
那群青衣尚有骨气自尽,这位徐令大人被顾言从海里揪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呛水呛得晕了,齿中也没有□□。
贪生怕死至此,求饶不成就恼羞成怒,如今在这地牢中作者最后的困兽之挣。
翠河,水疫,郑副令,他竟一句错也没说。
北侯川带人离开,临走前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徐令道:“对了,你没尝出来吗?”
“那可是你亲手,投下的毒啊。”
“就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好好品尝你给无主之地、给南胡民众带来的痛苦吧,好好感受是怎么一点一点失去呼吸,生也不能,死也不得的吧。”
徐令一瞬间怔住,停止了动作,接着,更激烈的骂声在地牢中回荡。
北侯川却很是开心的模样,大笑着走出地牢。
出了地下,日光落在他衣摆,他一点点走入光中,收敛了笑意,同方才判若两人。
清风拂过,望着成片的林染上金黄,沙沙作响,一瞬间时间也好像凝固了一般。
他就这样站了许久,忽地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
身旁将士答他:“今日,好像是立秋。”
“立秋了啊。”
他望着面前秋叶,低声重复了一遍。
立秋。
该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