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意外失火,如果不是北侯川在现场闻到了一丝熟悉味道的话。
硝烟。火石。
干草只是饵,不知有多少的火石与青衣溜进了南胡,又埋伏在了何处。
敌在暗,我在明。
周游带着一小队将士团团围上,北侯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林。
冷风穿林而过,黑黝黝的密林狂傲地叫嚣着,夜间行走,不可能不持火把穿林,可若是如此,那便是最好埋伏的地方。
火把,火石。
望着面前郑副令言辞恳切,双目含泪,他实在无法把他与那恶徒联系至一起,甚是希望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弄错了。
但,更不能让将士犯险。
他放下剑,对一旁周游道:“押回去,明日再说。”
待到明日,查清密林中是否有火石,且马头节过,车马快,再叫将士们随他一起回家探亲也不是不行。
这已然是万全之策了。
周游领了令,将士们上前时,郑副令却突然来了劲般:“殿下!灵泽大地,何时有归家探亲也成罪业的道理了!”
一字一句,怒目圆睁,竟也不结巴了,说得慷慨激昂:“臣!兢兢业业,守南胡这么些年,今日……却要因归家探亲而下南胡牢狱?这!是天大的笑话!”
周游打断:“大胆郑副令!南胡如今出了敌贼,出了水患,你倒敢说兢兢业业。”
“够了。”北侯川皱眉,不想再说这些。“押回去。”
“殿下!”郑副令忽地一扬下摆跪在地上,“若是殿下觉得罪臣治理无方,办事不力,看在罪臣守南胡十余年份上,苦劳相抵了罢,求殿下,今夜放我走吧,臣清贫一生,妻儿跟臣也没享到福分,如今臣妻病重,臣归家心切。殿下,妻儿无罪啊……”
接着,便是连连叩首哀求。
北侯川压着烦乱心绪,侧过头不去看他。“周游,还等什么!”
周游和身旁将士闻声而动,上前按住郑副令,强拉起人便要带走。郑副令挣得厉害,忽而暴起,大吼着:“你算什么万民的守护神!什么福祉!”
而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跛脚,大步跑去北侯川跟前。
“殿下!”周游抽出剑追上。
电光火石间,北侯川提剑,那郑副令却是不要命一般冲上来,直冲那剑刃而来。
北侯川急忙打转了个方向,却也是脖颈撞着刃处擦过,血溅了满身。
郑副令倒下,他下意识的接住,按住他脖颈伤处,向一旁周游喊话:“快叫林医师来。”
周游的剑还没来得及收回,满脸不情愿,如实道:“林医师来也救不了。”
鲜血滚烫,汩汩从他指缝间溢出。
郑副令双眼含泪,哀求着:“臣……一死,求殿下,救……我妻……”
再等等,为何不能再等等,为何偏偏是今夜,是这个时候……
北侯川沉了一口气:“郑副令,你何苦……”
夜风吹来阵阵烟尘味。
似是想起妻儿,他面上竟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意来,而后忽地表情惊恐,紧抓着北侯川胸前衣襟:“徐……”
越说着,口中鲜血越呛着血管,发声艰难。
两根眉毛痛苦的拧在一起:“徐……徐……”
他想起来了,那封家书是徐令给他的,妻子不识字,每每皆是找教书先生代笔,教书先生家养了满堂的丁香花,浸得纸墨都有一股子浅浅的花香。
那封信,只有一股子烟尘味。
他想起,那日地牢之下,徐令兴奋带他来见抓到的水患投毒贼,很奇怪,给人关在了个不见光的笼里,还匆匆地让他见了一面,没等问话,就悄声给他叫了出来。
还有……还有那个冲着徐令挥刀的疯男人……
北侯川急吼:“留下两个,周游,你带着全部人去渡口,快!”
得了令,周游带着将士们匆匆离去,在半路上,便望见那直窜天际的烟花。
北侯川亦远远望见了,心蓦地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