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了,顾言黑着脸抬起头。
角落里的姜子圭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哈哈大笑着,拍了下顾言的肩膀:“顾将,拿来吧。”
顾言及不情愿的解下荷包。
沉甸甸一袋子银到手,姜子圭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打算干活。
“你算计我。”
姜子圭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吟吟答他:“我哪有。”
“你说她不信神。”
一刻钟前,姜子圭带着他百无聊赖的躲在这附近,这老狐狸无聊至极,开始拉着顾言打赌。赌的就是这赤乌人也,晓不晓得神礼降福。
顾言是真心不想再和这个狗东西打赌了,姜子圭却放话:“她不信神。”
老狐狸是狡猾,可好像也从未说过谎,想着这一路输的银两,顾言心一横:“赌了!”
怕他后悔来抢,姜子圭飞快把那些个银两塞进怀中。
“是不信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浮现在他脸上。
因为她就是神。
“唉。”姜子圭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以一种及其怜悯的眼光看着顾言,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可怜我小顾将军,次次都上当。”
“闭嘴吧你。”散财童子打开他的手,向回营的方向走去。
不算他这无聊扯皮,顾言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姜子圭这人算是半个的灾星,平日在皇城里饮酒作乐,几乎是一步也不愿意迈出皇城门,饶是天子脚下震得住他这个灾星。可他若是出了皇城,势必就有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上次是南巡剿匪,本已是平匪乱,可当顾言掀了帐子,看到他笑脸的一瞬间,山匪再次卷土而来的消息就传入他耳中。
也不知道是他算准了灾祸,还是灾祸跟在他屁股后面来。
“嗨,你们好呀。”
得了财心情大好的姜子圭大步迈进了玄武营大堂。
大堂里周游正在奉茶给两位客人,又见了个陌生面孔,望着后方走来的顾言问:“顾将,这是……”
心情不怎么好的顾言答:“这是天师。”
这是王八蛋。
周游放下茶,满脸惊喜神色:“是皇城中那位神机妙算的天师大人吗!”
姜子圭面若春花,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高深模样。
顾言要吐了。
可真是好事传千里,坏事自己知。
周游摸了摸壶壁,壶中茶已经温吞,他无措的在身上擦了两把手,头也不回地飞快跑出帐外:“天师稍等,我去沏壶新的。”
神机妙算的那个天师声音温柔的提醒:“慢些,别摔了。”
他分明也没看帐子外,此声一出,周游当即摔了个跟头。
林清看着这一幕,神情像方才周游一般,满目好奇与惊诧:“真是神了,这也是料到的吗。”
顾言心道:因为他乌鸦嘴。
姜子圭呵呵笑道:“林小姐见笑了。”
“这个也是猜到的!?您真是神了!”
“林小姐不必讶异,姜某此次请您来,还是有要事相商。”姜子圭转去另一边,“林小姐在玄武营中已是安全的,若是心中有愧,不妨西行赤乌,想来您也是知道路的。”
穆千本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亦觉其人神奇,可话转来他这里,却下意识觉得面前此人憋着坏水、别有用心,手也下意识按在剑柄上。
他们有意要瞒着姓名来无主之地,可穆千从不瞒着林清。双双走后,他便一五一十地将那画像旁的赤乌文转达给林清听。
太子。那便是灵泽太子。林清父亲用生命救下来的太子。
林清超乎意外的冷静,甚是说,没什么反应。
穆千是刻意等双双走了许久之后讲这些的,他有私心,涉及到了赤乌与灵泽二国国事,他不想叫林清趟这趟浑水。
何况……
或许他当时在了,就不会发生太子叫赤乌细作抓走的事情,他心中是有些愧的。
又不是他抓的,是这太子无能,配不上林老爷舍命相救。
每天心中愧意和这般想法打架不断,谁也占不了上风。
“你去吧,我能保护好自己。”林清知晓他这般苦恼,自己心中何尝又不是一样。
她捏着袖子的花边,手指细细扣着上面纹样。
“可……”
“我们要做对的事。”林清的态度坚决。
一如林老爷当年捡他回林府的那样。
“你带这个赤乌小孩做什么,一路颠簸,你瞧他一副快死了的样子,活不活的过关口都说不定,带回去挖坑埋了吗。”
马车中响起那个和煦声音:“你都说了是小孩。”
“可这是赤乌人。”
“这是人。”
穆千意识一片混沌,双眼也睁不开,像只刚落地的小羊羔似的,裹着层毛毯,趴在林老爷的腿上。
那时候他是那么说的。
“我分明可以救,若见死不救,余生都将夙夜难安。”
“我们得做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