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闪身而过的速度是很快,武选便有听闻,可遇上这么个鬼东西又能有几分胜算。他逞什么英雄?
九渊拍打着腕上青藤,“放开我!你主子有危险!”
青藤微颤,顿住转回去看了看,就在这迟疑瞬间,九渊手握长剑凑近它威胁。
重耳擅猎,善听善视,身疾如风,爪如利齿。
鬼界的死东西,怎能出现在天上?
难闻,太难闻了,脏东西。
花川打出一道术法,遍地爬满了各式藤蔓,带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攀上重耳四足。藤蔓之上开出数百朵无名小花,馨香满溢。
他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藤蔓缠上重耳,倒刺狠扎进肉里,死死捆在地上,凄厉尖叫在整座无名山回响。花川转身,不去看它,回身却见到一身月白,满头是血的小殿下朝着自己跑来。
小殿下生的标致,一双英眉下双目有神又倔强,平日亦如这般,不染铅华,长发随意束起马尾,再随意系上一根发带,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身颜色真是衬她。清冷孤傲,秀雅绝俗。
多干净的颜色,竟叫她弄的脏兮兮的。
“傻笑什么!”九渊跑到跟前,拉过他的手腕便急忙向崖壁跑去。
花川不语,盯着她的头顶,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拍,一团污血染上手心,而后小声呢喃一句“都脏了。”
嘶吼声凄厉不绝,到崖壁的路竟有这么长?
地动重重,回身只见重耳挣开藤蔓,周身淋漓污血跑来。迅疾如风,花川再召出藤蔓,仅拦住了片刻,九渊抬剑遮挡。
下一瞬,重耳满是猩红的四目紧盯着她,咬碎了她举起的剑。
“殿下快走!”
双指捏起,青藤飞来,绕着重耳眼前转啊转,趁它看花眼的瞬间挥下,砸在它一只眼上。
边逃边挡,重耳迅速扑来,一掌悬于九渊头顶,狠狠踩下。
寒光乍现,九渊拼了全力挥臂狠的劈开,只见重耳踩下的那只前足,前掌炸开,血肉横飞。
九渊头晕目眩,摇晃几下,站也站不定,呕出一大口血,手中紧握着那把九天寒刃,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将要脱力,连手也开始发颤。
她抬手看着手中那小匕首,失声笑了,这要是叫她拿去伤人,那还了得。
如此危险的东西,古昀哥哥为什么不说清,他不怕她真拿去当武器在武选使了?
“殿下!”
似是浑身力气被抽离,九渊撑不住倒下。花川跑过,伸手一揽,召回青藤便带着二人向崖壁飞去。
“这身……阿汀娘,脏了。”
是说阿汀娘做的这身衣服脏了?
她没了力气,满身脏血,被花川揽在怀间时有意避了避,抬手软绵绵地拍了拍花川胸口,试图擦干净被她蹭脏的地方。
“殿下。”青藤晃了一下,花川捏紧,身子一顿。“我们回去了。”
九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自己正卧在彩云阔叶上,层层彩云叶叠在一起,拢成一个柔软温床。
花川趴在一旁树枝上,四肢垂下,背上盖着一片阔叶,笑问:“殿下醒了?”
力气恢复了几分,九渊勉强撑起身坐起,瞧着他这好笑模样——白衣垂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路过的人见了怕是吓个半死。
“我们回去。”
九渊跳下,他柔声答了个“好”字,翻身从百尺树干坠下,安稳落地,身形微颤。
待他下来,九渊才看清,他以那副好笑模样挂在树上,实则背后有伤,四道深深伤痕,血肉同划破衣物黏在一起,一白一红,实为显眼。
他走在前面,笑着回头,“殿下,愣着干嘛。”
不疼吗?她本想这么问,又觉只是一句无用废话。
九渊两步跑上前,背对着他。
“我背你。”
花川大笑出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不小心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青藤从他臂间飞出,在他脑门上敲了几下。
他抬起左臂揽上她的肩,“殿下扶我吧。”
这有什么好笑的?
九渊握住他的手臂,扶他走着。
夜空静谧,无星无月,不知道是不是望舒女神今日偷懒不愿当值,回去路上漆黑一片。
蝉鸣也没,鸟语也没,鱼也不跃,四周静的像是凝固一般。路上忽地亮起萤火点点,两旁绽开一朵朵雪白白莲,亮着微弱白光。
每走过一朵,前方便又亮了一朵。
“还用神力?”伤成这样还使着法术,九渊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腕。
花川鬓边几綹碎发垂下,遮挡了些许面容,透过碎发间瞧不见他的双眼,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路太长了,我怕黑。”
说完,他似是嘲讽地笑了一声。
不见天明。这四个字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九渊脑海中。
“殿下可知,我与那无名山有和相似之处?”
“不知。”神和山能有什么相似。
“我们都是藉藉无名之辈。”花川停顿片刻,“但是殿下,你刚刚唤了我的名字,还唤了两次。”
九渊不以为意。
“叫你的名字有什么稀奇的,叫千百次不也是一样。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九渊。”
九渊脚步一驻,呼吸也停了一刹。
被人叫名字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阿渊,小九,殿下。在这漫长的年岁里,她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叫人读出来,语气温柔,如绽繁花。
黑夜如盲,路漫漫兮。
到槐园的路,从未想过这般长。
花川意识渐渐模糊,头缓缓垂下,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睡去。在路上一遍又一遍低声呢喃着九渊的名字。
“嗯。在。我在。”
九渊也一遍又一遍的答着。
漫长又黑暗的道路,一盏盏莲花似灯,亮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