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想多了,我只是性情散漫惯了,不喜受人拘束。娘子久居云梦,兴许未听过我在安平的名声。”
她果然好奇,“什么名声”。
傅莽单肘支撑,往后空仰着,露出一个无比风流的笑容。
“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纨绔世子,傅莽是也!”
“嗤”,女子果然被他逗笑。
他溢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暗笑自己,竟沦落到要以色侍人的地步!
“既如此,那我可更要守好一些。”女子面色娇羞。
此后的日子,便是无尽的应付,无尽的折磨。
夜深人静时,傅莽躺在床上,看着别允的脸从眼前一幕幕闪过,细数着二人自相遇以来的所有经历,才能抚平心上疲惫的褶皱。
越是细数,他越发觉,一个人的出现,真的能改变另一个人前半生的轨迹。
从前受父亲安排,出入青楼红馆如吃饭喝水般,那时他也觉得不适应,但咬咬牙就过去了。
可自从她出现,他好像就再无法忍受自己身边出现别的女子。
与此同时,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聪慧,她的心软,她的一切一切,都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心底的煎熬聚成一滴泪,自他左眼滑落,途径右眼晴明穴,划向另一片星河。
越想她,他越寂寞。
直至半月后的某一天,他已经能下床走动,见女子来时,像只觅得了早食的青雀,笑逐颜开的。
他好奇道:“ 上官娘子,何事这么开心?”
上官,是之前二人闲聊时,那女子主动告诉他的。她姓上官,名玄弋。
“北斗九星之中有一隐星,名招摇,玄弋星就在它的旁边,我出生的那夜,阿翁碰巧在夜空中看见了那颗星星,便以此取名。”那时,她是这样同他讲的。
那时,他捧场道:“星光璀璨,娘子这名字,取得颇有意义啊!”
她却不怎么开心,冷哼一声,不满道:“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其他星星的陪衬,且衬的,还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颗。”
他见她心虚不佳,连忙转换话题,以免招惹她,又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傅郎,你看,我穿这一身好看吗?”女子边问,边摊开两臂,原地转了一圈。
他答:“好看是好看,就是娘子你,不冷吗?”
阿嚏!
话音刚落,女子就打了个喷嚏。
旁边捧着披风的婢女连忙上前劝道:“娘子,既然傅大人看过了,咱们还是赶紧把披风穿上吧!”
“绿杪,离我远些。”她说着,小跑几步到傅莽身前,反复撩动袖纱,要不就捋捋鬓发,再理一理那未乱的多宝玉簪。
可不管她如何搔首弄姿,傅莽都只是一脸茫然地静静看着。
时间久了,她也没有耐性了。
“傅郎,你当真没有看出来吗?”她一甩衣袖,生气地质问道。
傅莽心道,我该看出来什么?她该不会,是想要自己夸赞她吧,可她进来的时候他就夸过了呀。
“罢了罢了,傅郎你也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爱公主嘛”,她垂眼说道,“否则怎么连她穿戴过的衣裙珠钗都不认得!”
她穿戴过的珠钗?傅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拿到了别允的贴身之物?他有些生气,别府的防备怎的这样松懈,要是哪日有存了不轨之心的人闯进去,那还得了?
他还在发愣,上官接着说道:“郎君,前两日我仔细瞧过你夫人的装扮。你看我一身,像不像你夫人?”
原来不是同一件,只是相似而已。紧张的心慢慢落回原地。
等等!她说,仔细瞧过,所以,她能见到阿允。
“你与她根本就是两个人,又怎么会相同呢”,他断言道,可紧接着,又转脸道,“不过,我曾亲手为公主打过一支银叶金钗,若添上那支簪子,确有六七分像。”
他不问她为何要学阿允,都是明眼人,她不说,他也能看出来,她希望他见了欢喜。
只是,她倒情愿他问。他什么都不问,就说明他心里不在乎。
她失落地垂下眼眸,转瞬又抬起。她想,没关系,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她总有机会得到这个男人。
“是吗,那簪子长什么样,我差人去寻。”
“何须如此,我再为娘子打一支便是。”
她眼中一亮,“郎君,当真愿意送我簪子”?
傅莽收敛神色道:“看在你们有几分想象的份上罢了。”既然你想要,那我也不介意助长这个妄念。
她笑了,欢欣雀跃,像个孩童般,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这纯粹的喜悦。
若非脚上那块秤砣时刻提醒着,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人,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