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舅母为我补办生辰,我心中着实感激,说是千恩万谢也不为过。既如此,便请长御姊姊多多费心了。若有需要协助的,姊姊尽管与德叔吩咐,公主府必全力配合。”
长御面色温和道:“公主严重了,奴婢分内之事,公主大可安心。”
别允从两眼之间挤出个看似灿烂的笑来,“有玉颜姊姊在,我当然安心!”
“如此,容我先观一遍公主府,选出个适宜行礼的位置。”
别允边说边看向管家道:“好,好。只是,我今日还要入宫请安,不便陪长御姊姊观府。”
管家接收到来自自家公主的眼神,连忙上前。
“玉颜姑娘,这边请吧!老朽带姑娘走走,说起来,这府邸初建时,老朽便在了,想必。”
别允见管家带着玉颜走远,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紫苑,走,去万春园。”
说罢,两人行色匆匆地去客房,与红燕约好,辰正时分在宫门外汇合。
而后将瑾夫人带出来,往万春园去。
马车上,瑾夫人神色颇为紧张,问她:“阿允,是不是百里皇后发现我了?我们这是要逃去哪儿呀?”
别允握住她冰凉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王婶,别想太多。我们不逃,我们出去吃早膳!”
她想着,我们不逃,我不逃,你也不要逃!
紫苑一双眼睛在二人之间瞟来瞟去,见别允在安慰王婶,也忙搭腔道:“王婶,那处的早膳可好吃了呢,旁人都吃不到呢!”
紫苑这会儿心思灵活得很,她一想,能被公主带去万春园吃早膳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一般公主根本不带人去。
那这王婶,对公主来说,必然不一般。
这样想着,她大大咧咧直接开口问道:“王婶,您是不是以前跟在我们公主身边,贴身照顾的人呐?”
小丫头点子浅,只能想到这些。
别允本欲出言敲打她,却见王婶被她逗笑。
“贴身,倒也不是那么贴,照顾,其实也谈不上”,说着,她瞧别允一眼,又接着与紫苑说道,“但确实是在阿允身边,待过两年。”
紫苑连连点头。
别允忙苦笑解释道:“王婶是我幼时开蒙的夫子,紫苑,不得无礼!”
紫苑委屈巴巴,瞧着莫不可爱。
别允明白,瑾夫人是不习惯了。
这种舒畅安适的日子,于瑾夫人而言,暌违了许多年。
一如她习惯回避,便是现下打算掰过来,也很不容易。
这样看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词。短短二字,便囊括其间所有故事。
别允一行直接从西边侧门入的私院,用过膳,与瑾夫人大概介绍过万春园大概情形,便往宫门口赶去。
昨夜宫中走水烧了一座宫殿的事情在安平闹得沸沸扬扬。
今日上朝时,更有甚者大放厥词,言君主不利国事,故天降灾罚于君。
当然,敢这样说的人不多。
当朝皇帝一向以仁德治国,也未对那臣子予以重罚,只是脸色颇不耐烦地问他。
“那么,文卿以为,谁堪当此重任?”
那群嘀嘀咕咕的臣子便再不敢多言,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别允去长乐宫请安,正巧听太后在念叨人心不古,便知道了今日朝堂上这番争端。
她想着,王家四代皇帝,舅舅已经是脾气最好的一个,就这样,那些人还有不满意的。
她不明白,皇帝只有一个,但天下有识之士众多,其中野心勃勃的也不少。
如此来看,皇帝,便像是在以一搏众。
既要广纳人才,又要时时提防他们。
离开时,太后让她帮忙把汤送到天禄阁去。
现下,别允端着汤站在天禄阁内,旁边是正在与皇帝议事的九卿大臣。
不得吩咐,她不敢上前打断,便一直站着,胳膊酸得直抖,腿也麻了。
足有个把时辰,臣子们才退下。
皇帝这才发觉她的身影,责怪内侍道:“公主过来,怎么都不提醒朕!”
内侍忙走过来,将别允手里的汤接过,放到皇帝案前,卑躬屈膝应道:“都怪奴婢不周全”。
见状,别允连连解释,替内侍开脱道:“是清平的错,舅舅国事为重,是清平贸然打扰了!”
皇帝垂头,仔细打量着这多年未见的外甥,不免悲从心来。
“清平,你来啦!”
你许久没来了。
“我来拜见舅舅,舅舅,您瘦了!”她缓缓抬头,一下又一下地朝上瞄。
皇帝忽而咧嘴笑道:“是啊,不光瘦了,还老了。”
时光不从凡人愿。
前一刻,还是书房中欢笑的意气少年和垂髫小儿,下一瞬,一个意气催熬皱纹老,一个岁月点蘸柳叶眉。
再没了欢笑,只剩强颜。
别允顺口接道:“舅舅怎么会老呢,舅舅一点儿也不老。”
皇帝却说:“清平都大了,朕如何不老?朕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活泼任性,宫里宫外,就没有一个能压住你的。朕那时候,既是担心,又骄傲。”
说着,他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别允,沉寂良久,又接着说:“如今,你性子倒是沉稳许多。也好,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