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单菀有些恼,却还是乖乖重新拿出那支笔,转过身去。
本来想的是迅速放到对方桌上就好,但在那一刻,大概是出于好奇,鬼使神差的,她掀起眼——
与对方视线对上的一秒,单菀彻底怔住。
少年一双眼清冷黑亮,眼尾吊了种玩世不恭的邪劲,不避不让。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刚才同桌为什么会疯狂对自己使眼色了。
冷白皮,桃花眼,鼻梁笔挺,山根丰满隆起,面部骨骼感明显。
在一众还有点婴儿肥的男生中,他实在太过显眼。
落进那双漆黑的眼里,单菀看见他几不可察勾了下唇,右边脸颊上隐约陷进去一块。
是梨涡。
这东西在男生中也是少见的。
回过神来,手中的笔另一头已经被他的手指握住。
“谢了。”
日光打进眼底,晕眩感明显。
单菀急急忙忙松开手,像触了电一般心颤了颤,迅速转回身去。
“怎么样,帅吧?”
同桌马上凑了过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里仍听得出几分激动:“靳凛生,我们初中时候的校草。”
单菀垂下眼睫,并没有回答。
大概是她这反应太过冷淡,同桌顿时觉得没劲,扭过头去和另一边的人传纸条了。
jin lin sheng。
感官变得有些混沌,以至于单菀听不清那三个字。
是金?
还是今?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格外在意这个问题。
*
人群涌出狭小昏暗的教室,嘻笑声渐远。
单菀慢吞吞走在最后边,双眼没有焦点。
单母常说,她就是小时候摔坏了脑子,丢了魂,才会整天浑浑噩噩。
“望见佢个扑街样就扯火。”
……
被母亲这么骂得多了,单菀也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不悲不喜接受自己的丑陋、蠢笨,与不受欢迎。
单菀是在镇上读的初中,她们学校今年考上六中的总共三个人,除了她还有一男一女。
男生叫朱雄,名字起得有几分霸气,但他本人却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女生叫沈晓萍,性格开朗,人缘很好。
不过同班三年,单菀跟对方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所以当沈晓萍语气熟稔叫着她的名字,亲亲热热抱上来的时候,单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单菀!”
沈晓萍抓着她的手,笑得像个小太阳:“没想到我们还能再同校,真好。”
这一刻,单菀觉得自己被对方的笑衬托得更加阴郁了。
像角落里暗自腐烂的花,亦或是垃圾桶里发霉的面包。
她不知道这样的场合下,自己究竟该说什么,只能木木地点了下头。
好在沈晓萍并不在意单菀会给予自己何种反应,她的目的本就不在于和老同学叙旧——
不远处走廊尽头站着几个男生,被无形拥在最中央的那人,身形高大瘦削,穿一件肥大的黑色短袖,懒懒散散倚靠在褪色生了锈的栏杆边上,单手插兜。
落日余晖还未收尽,染在少年立体清晰的侧脸轮廓上,光影斑驳,平添了几分清冷的烟火气。
只一眼,单菀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并未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失态,所有女生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
“巧音喜欢的人是他?”
“就是他,我们三中的校草。”
“我可听说,这人傲气得很,玩得还挺花的。”
……
单菀就这么被动的接受了不少小道消息,不知道是谁无意推了她一把,随即将她挤出小团体的包围圈。
额前的汗滴落下来,镜片也开始模糊。
恍神间,单菀瞥见窗户玻璃里倒映着的那个自己——
过耳的一头短发乱糟糟,圆脸肉乎乎,几乎找不到下颌角,塌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更显得整个人呆拙又笨重。
在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里,她是那样的灰暗。
紊乱的呼吸瞬间平复下来。
少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跟着人群走下楼梯。
没有意外的话,她这样的人,这辈子和那个众星捧月的少年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