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隋言意笑得好看极了:“那你记得下次带上我。”说罢,他将那把匕首放在纪娍的面前:“军中的将士们没见过这把匕首,他们自然不相信是我送你的,不过,今日之后,他们就知道了……”
天色将晚,大雪欲来,隋言意催着纪娍喝了一碗热粥之后就把他们送上了马车,军营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他暂时也离不开,于是只能安排了飞鸽和灰雀送他们回去。
到家之后,赵氏妇抹着眼泪把刘婆子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何氏听完这些就一声不吭地回了屋子里,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出来。
雪下了一整夜,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人一走在上面就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纪娍听见动静,也跟着起了床,她来到灶房的时候,何氏已经把火生起来了,正低着头淘米、洗菜,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纪娍想开口宽慰宽慰何氏,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灶台前烧起了火。
她才刚坐下来,兰儿姑娘就来了,与何氏一道做起了早饭。
他们昨日回到镇上时已经有些晚了,兰儿姑娘便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可她离家已有好几日了,家里就只剩下芍药带着十几个女孩子,她放心不下,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
人心里只要揣着事儿就睡得不安稳,故而她一大早就醒了,只等着吃完早饭就回四全县去。
她记挂着四全县的家人,四全县的家人也记挂着她。
除夕那日,她租车离开之后,芍药去了刘婆子的屋子里,在那儿找出来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两年来兰儿姑娘给她准备的所有东西,新被子、新衣服、棉鞋、头油、耳坠……
还有钱,那些钱被分成了十九份,都用红布包着,她们这成衣铺子里头算上自己和兰儿姑娘刚好有十九个人……
看见这些,芍药的心里莫名感到不安,想着要赶紧把这些告诉兰儿姐姐,可她等了两日都没等到兰儿姑娘回来,她怕是兰儿姑娘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便带着赵香儿一起找到了这里来。
“芍药,香儿……”看着门口那两个人,纪娍不由地惊呼道。
兰儿姑娘从灶房跑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是怎么来的?”
“走路来的,昨天晚上在万安县找了间客栈住了一晚,那间客栈里面刚好有人同行,她们有辆驴车,我们就给了些钱……”芍药一边说着一边扫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刘婆婆呢?”
听完刘婆子的事情,芍药就哭得不成样子了,她一边抽噎一边自责:“早知道……我……我就应该陪她一起回去,这样……她也不会摔倒了没人扶……也不会被冻死在……”
“孩子,跟你没关系。”沉默许久的何氏突然开口:“她是铁了心要寻死的……”
“就是你这次跟着去了,她也是要另找机会寻短见的……”
“为什么?”兰儿姑娘不明白,刘婆子这两年都跟她们生活在一起,吃的穿的用的都比之前的要好,连笑容也比之前要多,为什么日子变好了,她却要寻死了呢?
“就是日子变好了,她才更要想着寻死呢……”
“她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短命,好不容易养大了一个还被人给害了,就连相依几十年的老伴也说去就去了。”
“如今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过好日子,她心里难受啊。”
上次纪娍回来时同何氏说起过,数九寒天里刘婆子只穿了一件薄衫子,说是人上了年纪总觉得热。
何氏在那个时候就觉出一丝不对劲了,可她那个时候正在为过年忙活着,也没能分出心来再去看一看她,去送一送她……
外面依旧是阴沉沉的,似乎是又要下雪,一连几日都见到不到一点儿阳光,人也跟着变得阴沉沉的,心里也像是装满了水一样,重甸甸冷冰冰。
把兰儿姑娘和芍药她们送走之后,纪娍回到何氏身边坐了下来,她把头靠在何氏的胳膊上,睡了一个无比踏实的好觉。
纪娍不知道何氏在失去自己的儿子以后有没有过想寻短见的时候,但她明白若是被何氏知道了自己的孙女儿其实也已经不在了,何氏多半也是会想不开的,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纪娍睡醒时,恰好是雪下的最大的时候,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直往人的心头上落。
何氏见她醒了,就递给她一把剥好了壳的板栗:“起来吧,该做夕饭了,娍丫头想吃些什么?”
纪娍鼻子一酸:“在这世上,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祖母烙的饼子了。”
“成,”何氏双手拄着膝盖站了起来:“那祖母就给你烙饼子吃,纪枝那丫头晒了许多野菜,咱泡上一些煮锅野菜粥,再给你们烙几张野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