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张么?”
“三张!”何氏没好气地拿筷子敲了敲纪娍的头,这孩子真是一点儿独食也不吃。
之前她只烙一张饼,纪娍就会把那饼分两份,和纪枝一人一半,她是想让纪娍多吃一些的,后面没办法就只能一次烙上两张,最起码这样子纪娍能吃一整张,这回家里又多了个人,饼肯定又得多烙上一张了。
她和纪老三啃馒头也啃得香,馒头比饼扎实比饼占肚子,最适合他们这种要下地的。
可馒头不如饼子有滋味儿,家里的孩子都爱吃,费些事儿多烙张也无碍,只是多了个人多了张嘴,日后家里的粮食肯定要紧张一些了。
虽说那个将军夫人会送银子来,但他们纪家也不能等着沾小婵的光,全凭人家的银子过活,何氏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想着等收了菽种了麦,就去山上找些药材拿到镇上去换些银钱回来,虽说不多总比没有强……
一家人刚放下碗,李至就气喘吁吁地跑了来,“纪家祖父,纪家祖母,我娘让你们赶紧去一趟刘伯娘那里……”
想起回来时在村口见到的那群人,纪娍便知是什么事情了。
“祖父,祖母,你们快去吧。”
“李至,你也要去么?”
“去!我爹,我哥哥都去了,我娘说人多些才好,省得那个孙柱和孙二蛋举着火把抢人家东西。”
举着火把抢人家东西?怎么?难道那些人还打算烧了六婆子家里不成?
纪娍凝眉想了片刻,想到了趁火打劫这个词,她松了口气,道:“那你等等,我们马上就收拾好了,咱一起去。”
纪老三和何氏已经融入了夜色里,这边纪娍和纪枝、小婵熄了油灯,关上院门就跟着李至一起赶往刘婆子的家里。
刘婆子家,纪娍这些日子没少去,就算周围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她也知道脚下踩了哪根草,沾了谁家门口的泥。
她跟在李至身后,左边拉着纪枝,右边牵着小婵,四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就借着一丝微弱的月色在黑暗里蹚出了一条路。
孙老汉和刘婆子的家也在河东这边,跟纪娍家和李至家在同一侧,但是要比他们那边离那村口要近上许多。
将将半柱香的时间,四个小少年就到了这里,到了这个一群人为着几个锅碗瓢盆和两亩三分地吵翻了天的地方。
里长李佺已经到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等孙家这些人的商议结果。
商议孙老汉家里的两间土房,三个木箱,四个碗,五个鸡蛋怎么分,商议即将丰收的那两亩三分地该怎么划,商议死了孩子没了当家人的刘婆子是不是应该滚出孙家。
纪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这两间土房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对了,是孙翠翠死的那天晚上,这里也是这般站着许多人,仔细看,里长在,何氏和赵氏妇在,李三花和赵五娘也在,就连当时躺着孙翠翠的那块地方,今日也躺着人呢。
刘婆子还是和前些日子一样,看上去和死人无异,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不动也说话,似乎周围发生的这些都同她没什么关系。
似乎孙家这些人口中亟待解决去处的人不是她,马上要被抢了房子被占了地的人也不是她。
孙家四五个长辈也在那里,看上去义正词严实则心里都有小九九,都在盘算着怎么给自己家多要几块砖多要三分地。
有几个孙家媳妇更甚,已经开始为了三根针两把线吵了起来……
“行了,都别吵了。”孙二蛋的爹敲了敲桌子:“我年纪大些,我先说两句。”
“孙老汉家里的田不算多,要是每家都分,怕是最后一人只能分得一把……”
“哥,那你说怎么办?”孙柱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槛上,脸被人影覆住,只露出一双精明狡诈的眼睛。
“那就人多的那几户分田,最多只能五家分田。”
“五家也太少了吧?”
“这不是他家的地本来就少么?”
“哥,那你说分给哪几家合适?”
“我想想……”孙二蛋的爹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那就这样,孙狗子家人多,该得五分,孙二狗家儿子多,也该得五分,孙二……”
“孙柱家得三分,孙二蛋家里人多,得五分,孙小河家添了新媳妇,也该得五分。”
“至于这两间房子,房子里头的东西,剩下的人再看着分一分。”
“哥,你这真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啊?”
“狗子、二狗是你亲侄儿,二蛋、小河是你亲儿子。”
“你们一家人把地给占完了啊?”
“这不是还给了你三分么?”
“少拿那三分地来堵我的嘴。”
“我们家分一亩。”孙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脸势在必得。
“凭啥啊?”
“就凭我爹辈分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孙柱他爹孙大娃。
孙大娃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那就我们家得一亩,至于其它的房子院子那些我们就都不要了。”
“不成,孙老汉家本来三亩地,那七分就是被你们拿走的。”
“就是,你们真当这些人傻呢?”
孙家人就这么围着那些不属于他们的房子和田地争了许久,全然不顾这些东西的主人还在呢,就躺在他们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