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们起初不安心,不敢早退,毕竟是老板娘发工资,万一这老人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几张嘴是说不清的。却又转念一想,老板的爸爸都发话了,自己再坚持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还不如乐得自在。若真是出了事,责任一推,由着他们自家人闹去吧!别说员工对所在单位没有唇亡齿寒的意识,你们老板挣钱的时候,也没见多拿出一点来分给下属。倒闭就走呗,现在不都是讲究流动性,东家不打打西家。
叶笛问丈夫面店的事,丈夫将账本向桌子上一推,作揖道:“请老板娘过目。”叶笛瞅着丈夫笑,再去看账本,每笔账目都写得一清二楚,拿出计算器一算,所有数字都对得上,找不出问题。叶笛又要看监控,丈夫说没将安装监控的手机带回来,要看就去店里看。叶笛心想,账目对得起来就说明没事,至于监控嘛,只要不出大事,也没必要天天看。
她去面店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在周末去店里呆一呆,呆上两三个小时就走人,回家看孩子写作业去。她也不是真的不想待在店里,公公在那儿,很多事不太方便。
午饭过后,大约一点左右,用餐高峰慢慢消散,叶笛从休息间取了自己的包,又从厨房顺了点青菜,准备回家去。她告诉厨师再备点菜,她拿一些回家就不必再跑一趟菜市场了。厨师在她转身之时,目送着她的背影翻白眼儿。饭堂里有两桌人在吃饭,公公挑了黄金分割点,坐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高谈阔论。叶笛听了几句,无碍。不是社会上的事,就是国际形势,说不到重点上,就是滑溜滑溜嘴皮子。那两桌人加起来才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叶笛提着东西向外走的时候,特地侧目看了公公一眼,应该是在用眼神示意公公不要再说了,别惊扰了食客用餐的氛围和时间。公公也看了叶笛一眼,嚷道:“回去啊?”叶笛应了一声,快速迈步走出了大门。只是几秒钟而已,叶笛又回来了,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但风吹过耳旁时,又实实在在听到了一些话,她不得不回到店里去。
果然,公公的话题转到了家长里短上去,口无遮拦的问人家工作怎么样、家庭怎么样、老家是哪里的……又提到叶笛的名字,说那是自己的儿媳妇。
那两桌人含糊不清地应答着,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抹抹嘴就往外走,公公有些恋恋不舍,跟在后头借着送客的机会还在询问着人家的家事,又要用自己的隐私来套取别人的秘密。叶笛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公,说道:“爸,人家就是来吃饭的,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闷头吃饭有什么意思?闲聊天儿嘛。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怕他们干什么!”
“不是怕!人家一个陌生人,你和人家说那么多,人家也不爱听啊。”
“饭桌上聊天是最平常的事,现在的人就知道玩儿手机,吃饭的时候也看,我和他们聊天儿,是在帮助他们休息休息自己的眼睛,节约节约手机里的电。”
叶笛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爸,以后啊,少说话。”
毕竟不是自己的爸妈,叶笛不好意思也不敢将话说的严重了,她跟自己的爸妈发牢骚,引得爸妈相互对视。妈妈嘿嘿一乐:“怎么着?一物降一物吧?不敢跟人家发脾气,回来和我们发牢骚啊?你这既不治标也不治本啊。”
“我公公话太多了,什么都说。来店里吃饭的人有些老熟客,就这么说下去,我看啊,家里的秘密都要众人皆知了。”
妈妈皮笑肉不笑:“你去发脾气啊!”
叶笛用了埋怨的眼神看了爸妈:“我怎么发脾气啊?”
妈妈有些故意的:“你那天是怎么跟我发脾气的?”
叶笛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僵。待她走后,爸爸对妈妈说:“是不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妈妈说:“嗐,自己的孩子,什么气不气的。我高兴了,她就要生气,不还是我心里不好受?有这么一出也好,省得埋怨和我有代沟。他们家的事啊,咱俩是不管了。咱也没权力管,说得多了,人家会说那是他们的生意,与我们不相干。其实也是,人家挣钱的时候,也没见叶笛给咱俩分点儿。”
爸爸说:“早就跟你说了,别去别去,你非得去。相安无事便好,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算结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