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你要去拿?”
“不拿也不行啦,下午的时候给我送来了。老板助理开车送来的,还有老板的女儿,又是拍照又是录像的。小丑最后还是我。”
“怪不得呢。”临近爸爸去上夜班前,顾鸿筝给爸爸打电话,搬这个搬那个的。妈妈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旁人送的或是顾鸿筝自己买的。
索娜和卢声也有年货,之前闲聊天时提过一嘴。连佟沁也有,是导师参加学术会议后的饭局,满桌子没开封的饮料和没人动的精致小蛋糕。导师偷偷给学生打电话,让他们带着包赶紧去学校的会议室找他,越快越好。电话里说得急,几个学生以为犯了什么错,撒丫子匆忙赶去。导师早已焦急地等在会议室门口,看到他们直跺脚:“来得真慢,看人家那些学生!”又指挥他们拿这个拿那个。佟沁当时只背了一个小小的挎包,导师急红了脸,直说她傻,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佟沁当时还觉得委屈:“我干嘛要吃屎?”导师生气地说:“就知道跟我犟嘴,快和他们去抢啊!”
顾清英所在的公司,年货之类的福利一向为零。有一年端午节,破天荒每人发了两个粽子,并且只能在公司里吃,一个当早餐,一个当午餐。有同事说早餐已经吃过了,留着回家吃,竟然当场被收回去了。大家面面相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发粽子的人眼睛一扫,冷冷地问:“都不吃?不吃就收回来了!反正粽子发了,是你们不爱吃的,可不能说公司亏待了你们。”
顾清英的粽子已经打开了,捧在手里。那人来到她面前,说:“你的粽子打开了,收不回来了,一个粽子两块钱。”她的手一伸,让顾清英交现金,“别给我转账,我还得往里搭两毛钱。”
还有一次是夏天,不知领导抽了什么风,竟然在入伏第一天分西瓜。那天快下班了,大家排着队在打卡处领西瓜。薄薄的一片,碰都不敢碰,生怕一碰就碎掉了。那“厚”度真是棒极了,西瓜的纹理一目了然,其中的纤维仿佛要活起来了,发出嘲讽的笑声。
再以后,什么影儿都不见了。领导说,要讲究能者多劳。你给公司创造了价值,公司才会给你发奖励。有个同事给公司拉了三位数的订单,得到了一杯速溶咖啡和晚间加班,连正常提成都没有。同事一气之下辞了职,订单也跟着他跑了,领导照样有说词,那同事被迫与之对薄公堂。
妈妈看着顾清英:“还是小清的公司好,真真是两袖清风。”这话听得真是刺耳,使得顾清英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好像公司领导的吝啬全是自己的错似的,真是抬不起头来,晚饭吃得没滋没味。临睡前,顾清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既感激公司从没有这种负累,又埋怨公司抠门到极致。不管怎么说吧,她是逃过了一劫,要不然她还得为年货的事发愁,那岂不是要露馅儿。
顾清英在出租屋晃悠到顾鸿筝回来,才慢悠悠地往家走。她知道顾鸿筝下午要与远渡重洋的男朋友打视频电话。每年的惯例嘛,除夕这天下午必是缠绵悱恻的。果不其然,大门还没关上,男朋友亲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嗨!”
顾清英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厨房,像是菜品检查员。菜案上已是万事俱备,只差晚上的一哆嗦了。
妈妈问她吃饭了没。她说吃了饼干,要坚持到晚上吃大餐。妈妈又问她要不要尝尝小鸿中午做得面。她睁大了眼睛:“又是面?顾鸿筝是走火入魔了吗?”爸爸在一旁说:“鸿筝开面馆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不是要未雨绸缪。”顾清英说:“她有多少本钱啊?就算与人合作,那也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事啊。”妈妈说:“那些都不用你操心,小鸿比你有规划多了。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丧气话。还是你爸爸上午说得好,新的一年财源滚滚,荷包满满。”
顾清英不再接话,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不知转了多少个台,里面又唱又跳,却是找不到心仪的节目,但电视一关又觉得寂寞,干脆就让它干嚎着。
外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顾家的年夜饭在夜幕降临没多时便开了席。顾鸿筝和妈妈穿梭于厨房与餐桌之间,顾清英围着餐桌转圈圈,一会儿摆摆盘一会儿拍拍照。爸爸问她要不要去放花儿,顾清英很惊奇:“有吗?”正巧妈妈端着盘子走过来,说:“吃完饭再去放,越晚越好看。”顾鸿筝提醒道:“瞧,已经有人在放花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