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琰终于找到了能倾听他悲惨日常的人,巴不得立刻把亲妈的位置从姜女士换成廖母。
“董姨,这种情况少说两天出现一次,多说一天出现两三次,我被他折磨得都快没信心了,您真得替我好好骂他两句。”
廖母现在脑袋里嗡嗡作响,言语中透着几分癫狂:“骂他?骂他怎么够?我得打他!打到他跪地求饶!”
于琰挠了挠头:“那倒是不用吧。”
廖母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媚眼抛给瞎子看,自家儿子都已经走到跟亲妈出柜的地步了,另一位当事人还在看花园宝宝呢。
她没再多问,起身后意味深长地给于琰留下一句——
“宝儿啊,大智若愚从来都不是个贬义词。”
于琰还在咂摸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廖母无心解释,和姜女士道了个别就快步往家走。
毕竟家里现在还有个不干人事的儿子等着她教育。
父子二人正坐在桌前可怜兮兮地吃泡面,廖母一进门就把两人面前的泡面桶扔进了垃圾桶。
廖父:“?”
廖望延:“……”
廖母用风雨欲来的口吻叫人:“廖望延,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给战友投去一个苍凉的眼神,廖望延知道,五米大刀马上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了。
母子二人在卧室一坐一站,眼神却没有交汇。
根据动物法则,对视代表挑衅,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一场小型战争,廖望延根本不敢冒险,所以他故意忽略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双眼只落在屋内的垃圾桶上,连余光都不敢瞟。
廖母:“垃圾桶好看吗?好看的话晚上抱着睡觉?”
廖望延不敢造次,摸了摸鼻子:“没您好看。”
廖母:“花言巧语从哪学的?”
廖望延:“自学成才。您儿子从小学习能力就强,您是知道的。”
廖母:“我确实知道,我还知道你个不要脸的想让我从此再也没脸见你姜姨。”
廖望延心里一惊,忙看向廖母:“你知道了?”
廖母翘着二郎腿冷笑一声:“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吗?”
廖望延更慌了,生怕自己那只用温水煮的弱智青蛙被亲妈兜头浇了一盆滚烫开水,直接烫熟了。
“妈,你刚才出门是去找于琰了?你和他说什么了?”
他直接摊牌。
廖母揪下自己脚上的拖鞋,直直砸到了儿子脸上:“你还敢问?你还好意思问?于琰那花生仁大的脑子只能装得下吃和睡,廖望延你是不是要死啊?敢带坏你姜姨的儿子。”
廖望延拎着拖鞋想反驳,却又觉得亲妈这句话没什么毛病。
廖母:“我没和于琰说什么,但是不妨碍我从他的话里明白你想干什么。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不行,没得商量。”
廖望延知道,从多年前发现自己喜欢于琰的时候就知道了。
两家是从长辈小时候就打下的交情,如果他和于琰任何一个人是女生,都可以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但问题就在于,都是男生。
廖母越说越生气,眉间蹙起两道褶皱:“首先,虽然我不认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是什么必需的前置条件,但这也不意味着我能接受你的同性取向。”
“其次,通过今天和于琰的沟通,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没有那个想法,最重要的是,他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有这种想法。你不能在他无察觉的情况下用诱导性的话或者动作来隐晦扭转他的取向。儿子,这不道德,也不磊落。”
“最后,你姜姨一直希望有个女儿,生下于琰之后身体不允许所以没再要,今年她还提过,等于琰结婚了之后最好生个女儿,这样她就能圆年轻时候养女儿的梦了。”
“如果你要做的事只涉及自己,或者咱们自家,我都多多少少能劝自己站在你的立场去考虑,但小延,你已经牵扯到另外一个家庭了,我没法松口,也不能松口。”
廖望延沉默地听着。
他无话可说。廖母字字句句说的都对,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即便于琰本身也是喜欢男生的,但这不能作为他和廖母谈判的依据。
他的事,就该他自己解决,跟被他喜欢的于琰毫无关系。
喉咙口和鼻腔像是被各塞了一小团棉花,堵得他说不了话也喘不了气。
廖母见他低落的神色,轻叹一声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工作每天都是对着男生和电脑,没什么和女孩子接触的机会,要不这样,过年我给你介绍两个女孩子,你聊聊看,没准就会发现你也可以喜欢女生。”
“不必了!”廖望延赶紧拒绝这个提议,“妈,不要带有职业偏见,电竞选手并不是见不到女生,不管是主持人、解说、粉丝,亦或是朋友介绍,我们都有很多机会和女生接触。”
“我和你挑明这件事,本意不是为了在年前给你添一场堵,我只是觉得……该说了。”
廖母又急了:“什么就叫该说了?怎么就该说了?人家于琰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该说了?怎么,你还想把我和你爸说通以后,让我俩帮你一起追?你不要脸我们两个还要呢。”
廖望延摇摇头:“我没这么想。既然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跟你再说清楚一点。”
“我17岁就发现了喜欢于琰,那个时候我也茫然过,以为是每天见面毫无距离感让自己被误导了,当时又正好想去打电竞,我想着,没准见不到就能恢复正常了。”
“一开始的确如我所想。我每天忙着训练,两只眼睛只要一睁开就是对着电脑,一闭上就是睡觉,我没空想他,自然就不会钻牛角尖,我对自己解释,其实我不是喜欢于琰,只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所有的所有,我都归咎于是错觉。”
“结果我没想到,两年之后他也来打电竞了,妈你知道什么叫死灰复燃吗?即便我和他不在同一个队伍,我仍旧会保持每天高频的频率去刷他的动态,去看他的朋友圈,借此去了解他每天都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我意识到自己又过界了,所以强逼着自己不看手机,这也是为什么前两年有一阵你总说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因为我都扔在房间里不拿到训练室,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去看。”
“我这点阴暗的心思藏得很好,没谁发现,可于琰不知者无畏,他觉得之前我们两个人不在同一圈子沟通少很正常,但既然又进了同一个领域,不该如此生疏,所以他发消息,打电话,打视频,来基地,不想和我生分。”
“妈,说到现在,我们两个应该都没错吧?”
廖母看着他,十几秒后,摇了摇头。
廖望延继续道:“其实我也挺煎熬的,又得藏着见不得光的想法,又得维持着和于琰的友谊。不过不在一个队确实有好处,于琰给我发五条消息我就回一条,给我打两通电话我就接一通,他生气也拿我没办法,总不能每天都来我们基地打我撒气。”
“后来他从替补打上了首发,肉眼可见忙起来,给我发的消息就少了。说来也贱,这明明是我想要的,可我却不愿意了。”
“我们两个的角色开始互换,我开始追着他给他发消息,跟他分享我的日常,他不回我的话,我就故意激怒他,让他骂我,毕竟骂我也是回我。”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我拿到总冠军。我和老战队的合同到期,HG带着非常优渥的条件来跟我协商转会的事。当时我想,于理,我没必要放着能挣的钱不挣,于情,我想离于琰近一点,即便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也愿意饮鸩止渴。”
“可人都是贪心的,妈,我也免不了俗,我控制不了自己。同一个屋檐下日日相见,单纯和他做朋友,就已经没法让我满足了。”
“四年了,不是四秒四小时四天四个月。这几千天足够我剖析清楚自己的心了。”
“我喜欢他,我不信命,我偏要试。”
“他对我的暗示无动于衷,我并不会失望,因为这本就是我抱着十不存一的概率去上的一台赌桌。但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被我发现,我就一定会把这个缺口扯大,直到我能挤进去。只要他没谈恋爱,我就永远有机会。”
“我是最有力的候选者,我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