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千舟点头。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白凌羽好似下了很大决心。
“什么事?”何千舟问母亲。
“阿行当年每周去看心理医生实则是为了治疗你。”
“为了治疗我?”何千舟疑惑。
“嗯,我和启梅为了医好你的精神疾病不得不得采取这个下下策,我们让阿行在你面前经年累月扮演小世,我们要求她努力地贴近小世的生活习惯,我们要求阿行经常故意受冻发烧,她很可能因为这个十七岁还没来生理期。”白凌羽向何千舟坦白事情的真相。
“你的话意味着阿行的心理问题在那几年里根本没有得到医治,她后来那些挑食、啃指甲,咬手指的毛病都是在模仿小世,她甚至连学不好数学也是故意在模仿小世,她在那三年里近似乎自残式的受冻发烧……是为了让我对小世因发烧引起的事故免疫对吗?”
何千舟这才明白阿行到白家之后为什么忽然变得一身毛病,她曾因为这些无数次的纠正阿行,惩罚阿行,她甚至曾因为阿行的屡教不改而灰心丧气,原来事实竟是母亲白凌羽不允许阿行在她面前做回自己。
“对的,你无需在意过程,只需看结果,你的病已经被启梅联合阿行彻底治好了不是吗?现在你已经是一个精神方面很健康的成年人,不仅如此,你还成为一名人人景仰的长女家族大家长。”
……
“傻瓜,怪我当初教错了你,人怎么可以为别人而活呢,自己才是自己的神明。”白凌羽离开房间后何千舟用指腹轻轻摩挲作业本上那些字迹,何千舟一直以为自己对阿行是家长式的单方面付出,她从未想过原来阿行竟一声不坑地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何千舟第二天与江克柔一起乘坐班机返回海都,两个人依旧像从前那般忙于处理长女家族大集体的事务,周二傍晚吕青发到何千舟邮箱里一个视频网址,何千舟趁着休息间隙将视频同步投影到家中客厅的巨屏电视。
那是阿行在她外婆魏老太坟前吹奏唢呐的视频,她看到人们都在评论里称赞阿行才是真正的艺术家。何千舟端着透明酒杯细细品味阿行吹奏的唢呐,她微闭着眼靠向椅背跟随记忆又重回到八年前六叔葬礼那天。
何千舟见那个少年怏怏收起唢呐准备离场,便按照五叔的嘱咐起身追到她身后。
“阿行,等等。”何千舟从口袋里掏出仅余的四张纸币凑齐了五张。
何千舟认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演奏值得清空她的口袋,她恨不得想要用鲜花和珠宝把面前这个少年掩埋,她只后悔今天临出门前没有带更多的钱,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向面前这少年手中的唢呐表达如潮水般汹涌的倾慕。
那人见何千舟递过来钱没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用两根食指撑开衬衫胸前的口袋,何千舟便将纸币对折一下整整齐齐地塞入里面。阿行撑开衬衫口袋的动作不知为何令何千舟萌生出一股施舍感,她暗自谴责这种居高临下的罪恶潜意识并因此羞红了脸。
“辛苦了,阿行,你的唢呐吹奏得妙入毫颠,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何千舟目光近似乎热烈地追随阿行那双黑亮的眼眸,阿行直视她,她便也直视阿行,阿行闪躲,她便追随阿行的闪躲。
何千舟在那场始于葬礼上的遇见八年之后终于明白,她当初爱上的不是少年手里的唢呐,而是手里拿着唢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