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打开冷水冲洗受冻过的身体,如果冒然用热水会致使骨头与肉分离,她知道未来还会无数次地在家中上演同样的剧情,何千舟最终会对她发烧这件事习以为常,白凌羽试图用阿行洗刷掉何千舟对小世的悲痛记忆。
阿行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时何千舟依旧面色苍白地站在窗前,她用一种近似乎审视的眼光看着阿行,阿行被她这样盯着心中有几分害怕,阿行觉得何千舟的头脑很聪明,那个人或许有一天会彻底识破白凌羽精心安排的康复计划,那时何千舟又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所谓的“帮凶”呢?
“阿行,我来帮你吹头发。”何千舟依旧是一副强装平和的面色,她看起来忍得十分辛苦,阿行甚至觉得她下一秒就有可能砸碎房间中的一切摆设。
阿行闭着眼无比忐忑地坐在何千舟面前,暖暖的风伴着嗡嗡声吹过头顶,何千舟的手指一次次拂过阿行发间,那个人的指腹略微有些冰冷,她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划过阿行的颈子、额头、面颊。
“好了,吹干了。”何千舟关掉电吹风双手温柔地揉搓着阿行耳朵,“如果下一次再敢跌进水里,我就把你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别妄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博得姐姐的关注,记得住吗?”
“记得住。”阿行不安地回望了一眼何千舟。
“大人一眼就能看透小孩子的心思。”何千舟随后又补了一句。
阿行一听到这话脸不知为何红了,她知道何千舟一定误会自己了,何千舟曾识破她在白鹿山上故意用钥匙划伤自己,今天理所当然把自己刻意受冻理解为小孩子在博大人关注。阿行没有向何千舟进一步解释,她觉得如果要想医好何千舟,那就让何千舟继续误会下去,即便她在何千舟眼中落得一个坏印象也不要紧。
“对不起。”阿行将右手手掌抬至额头,又竖起小指点了一下胸口。
“幼稚鬼。”何千舟将阿行拉到床上替她严严实实盖好被子。
何千舟在阿行洗澡的那段时间里得出一个结论,她认为阿行总是刻意伤害自己的这种行为背后是因为缺爱,阿行在她原本的家庭里似乎是一个很少得到关注的孩子。
母亲将她视为一切不幸的根源,小姨抛下她独自去异国,大姐江克柔给她买衣服竟会比实际小两个尺码,二姐河笙一心只想从阿行手里捞好处,原来那个总是狠心下手伤害自己的孩子内心在渴望疼爱与呵护。
何千舟从小到大只将自己心中的疼爱与呵护给过小世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对小世的那份爱对阿行是否适用,如果疼爱与呵护能令阿行不再感到痛苦,她愿意去试一试……试一试用疼爱小世的方式来疼爱阿行,她想拯救这个缺爱的孩子,她想把这个缺爱的孩子当做已经正常长大的小世……可是,那样对阿行来说公平吗?
“千舟,你知道哪里可以冲洗胶卷吗?”阿行那晚临睡前在床下的整理箱里掏出好几卷密封的旧胶卷。
“你把要冲洗的胶卷提前整理好,我明天中午带你去找家店冲洗。”
何千舟放下手中的书凑过去看阿行装满各种小物件的整理箱,她在整理箱一角看到一支皮筋已经氧化的旧弹弓和两罐钢珠,原来阿行从小就喜欢这种玩具,何千舟开始有些后悔那天在一气之下将阿行的弹弓扔进了垃圾桶,她或许不该剥夺阿行身上最后的一丝孩子气。
“我好像有些热。” 阿行将两手五指蜷起,掌心向上缓缓上移。
“你发烧了。”何千舟搂住阿行的颈子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阿行有气无力地将明天要冲洗的胶卷都收在一只小盒子里。
“琴姨,送发烧药过来。”何千舟按下床头的传唤铃。
“小姐,我来了。”琴姨手上端着退烧药与一杯温水。
何千舟拿起退烧药仔细确认一遍是否开过封,又眯着眼确认了一遍药名与生产日期。
“琴姨,你再确认一下。”何千舟等琴姨重新确认一边过后才将退烧药拿给阿行。
阿行见这情形突然理解了白凌羽一系列令人费解的做法,那个女人只不过是想将女儿从一条名叫愧疚的深河之中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