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念与丈夫在白鹿镇筹备了母亲魏老太的下葬仪式,魏如愿、江克柔、河笙、月隐驱车赶往位于白鹿山脚下不远处的魏家墓地,何千舟与阿行几乎同一时间从钟叔车上下来与众人汇合。
河笙见阿行穿着一身面料考究的黑色西装与何千舟现身在墓地,那个一向平平无奇的孩子换掉童装后身上竟呈现出一丝贵气,河笙见这情形胸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夹杂着恨意的怨气,她不希望阿行日子过得寒酸至极,同时也不希望阿行过得风生水起。
魏如念只想将家人们聚在一起为母亲做个简单的送别,仅通知了家中最亲近的这几人,阿行未来之前她一直站在路边张望,阿行来了之后她便放宽了心。
白鹿镇四个卖苦力的装卸工将魏老太棺木放入提前挖好的一方土坑,家中亲人们轮流使用铁锹在魏老太棺木上方填土,阿行填了许多土之后将手中的铁锹递给何千舟,何千舟接过工具也为魏老太墓穴填了几锹黄土。
月隐见何千舟在为墓穴填土便对江克柔伸手示意,江克柔摇摇头侧过身子拒绝了月隐,月隐一脸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臂,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以来,江克柔还是第一次没有将月隐的感受放在最前。
家人们在墓碑前为魏老太烧了些金条与纸钱便完成下葬仪式,魏如愿自顾自地在墓碑前哭成一摊烂泥,那女人仿若一个平日里疏于训练的撇脚演员,她将哭腔尾音刻意拉得老长,每一帧都表情充满夸张戏剧感。
“姐,擦擦眼泪吧。”魏如念递给姐姐一张纸巾,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道,“咱妈下葬你化这么浓的妆做什么?你见哪个女儿在出席母亲葬礼的时候涂这么艳红的嘴唇?”
“阿念,她们欺负我就算了,你也跟着她们一起欺负我?”魏如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妹妹,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噼里啪啦滚落地面。
“姐,你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乱说,克柔、河笙那么乖,怎么会欺负你?”魏如念觉得姐姐今天的表现令自己在丈夫面前很是丢脸,便压低声音凑到丈夫耳边说自己有家事要谈,他现在可以先去车里休息一会。
“阿念,你太久没回国了,我这个妈妈现在在家中根本没有一点地位,阿行那个小畜生前一阵子在商场甩了我好几个耳光,河笙这个小贱人前几天用胶带绑住了我的手脚不允许我出门,江克柔这个乖孩子昨晚从我这里拿走了咱妈赔偿金的存折,你觉得她们这些行为算不算在欺负我?”魏如愿一边向妹妹告状一边痛心疾首地用双手锤打自己的胸口。
“阿行,你居然打妈妈耳光?”魏如念抬起头满眼失望地望向阿行。
“魏小姐,那天事发时我在场,您的姐姐见到阿行后破口大骂扑向我们,阿行担心妈妈出手打她出于恐惧提前做出了反击,你可以把这理解成应激模式下的一种自卫行为,我已经就这件事情严厉地教育过她了。”何千舟知道阿行一时半会儿用手语对魏如念解释不清,便在一旁充做代言人直接回答。
“阿行,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出手打妈妈?”魏如念似乎依旧不肯放过阿行,她的反应与何千舟那天从商场回来时无异。
“ 魏女士,你亲眼看过阿行身上的疤吗?”何千舟伸手扯掉阿行身上的黑色西装,当着魏如念的面双手颤抖着一颗颗解开阿行衬衫衣扣,那些如柳叶一般的疤痕第一次以这种形态生动地呈现在魏如念面前。
魏如念在六年前那天晚上见过阿行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她本以为那些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个孩子身上痊愈,她从未料到那些伤口在阿行身上留下的伤疤如此触目惊心。
“你还怪她出手反击那女人吗?”何千舟扯着阿行的衬衫领口反问。
魏如念红着眼眶来到阿行面前细细抚摸那孩子身上的伤疤,阿行的皮肤仿佛是一个经年累月发生杀戮的战场,每一次受伤都在她身上留下了可怖的痕迹。那些疤痕大多是柳叶状,部分是圆形的隆起,胸口露出的部分似有缝过针,如若此时用一柄雨伞遮住她那张孩童青涩的面庞,那么她在众人眼中便会沦落为一个疤痕累累的怪物。
“我不怪你了,阿行,你做的对,你做的好,小姨不在国内的日子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像反击你妈妈那样反击他们。” 魏如念为阿行一颗一颗重新系好衬衫纽扣,她再也不想让阿行像从前那般默默忍受疼痛了。
“阿念小姨,你接下来一定要开始审判我了,我可以为自己辩护吗?”河笙绕过假惺惺伏在墓碑前的母亲来到魏如念面前。
“我知道自己坏了阿行的好事,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小姨夫说阿行的坏话,我妈妈就是因为我做错了这件事准备用蛋糕把我毒哑,我不想像阿行一样因为吃了妈妈的蛋糕变成哑巴,我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用胶带缠住了她。”河笙这一次决定不在阿念小姨面前为妈妈隐瞒。
“河笙,你是说阿行是被你妈妈毒成哑巴的?”魏如念后退两步捂住胸口露出一副几近崩溃的表情。
“阿行,是吗?”魏如念带着一丝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