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镇阴霾的天空飘洒起一阵银针般的细雨,阿行紧闭着嘴唇背着何千舟穿梭在蜿蜒的山路,她骨骼分明的脊背硌得何千舟身体生疼,额头滴落下来的汗洇湿了何千舟手掌。
阿行起起伏伏的气喘声犹如敲门一般拍打着何千舟耳膜,那孩子的肺里仿若有一群小人在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扯着脖子嘶吼。何千舟不忍让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担负她这个成年人身体的重量,可是她的腿已经痛到无法在山间正常行走,除去依靠身下这个小唢呐匠她别无选择。
何千舟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在未来某一天回报阿行,只要阿行心中有祈求,她便会倾尽所有去实现,她想做阿行灰白世界里唯一的神明,她想要阿行对她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她想置身神殿接受阿行虔诚的跪拜,她弄不明白自己心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在与阿行第一次初见时便想收服对方,这究竟是极致的友爱,还是变态的贪念?
阿行将何千舟背到镇上仅有的一家正规诊所,医生三下五除二帮何千舟处理好小腿上的伤口,白凌羽打电话命令丈夫立即将车开往诊所,三人即刻前往青城浅唐医院为何千舟注射狂犬疫苗与免疫球蛋白,白家长女仅有的女儿人生里容不得半点风险。
“阿行,谢谢你。”何千舟上车前吃力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叠粉红色纸币,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向面前这少年表达心中的谢意。
阿行冲着何千舟手里那叠纸币连连摆手,仿若看见什么不祥之物般将眉头拧成一座山川,何千舟这才看清阿行被一片鲜红覆盖的手掌还在滴滴答答向外渗血。
“阿行,你得跟我回一趟青城,白鹿镇诊所没有疫苗。”何千舟试图抓住阿行的手,阿行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向何千舟作出没关系的手势。
“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这事商量不得,我不允许你拿生命来冒险。”何千舟腿上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她已经没有耐心跟面前的小哑巴讲道理,便使出仅余的力气揪着领子将她塞进车里,白凌羽见状配合地在阿行身后甩上了车门,母女二人在这种时候思路总是出奇一致。
阿行一路拘谨到恨不得将半截身子探出车窗之外,何千舟倒是对阿行在最后关头的服从心中很是满意,阿行本可以挣脱,毕竟她的力气大到可以制伏一条恶犬,何千舟身上仅存的那点力气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她在被拎起衣领之后还是没有过多挣扎选择乖乖上车。
阿行在半路突然转过头对何千舟做出一个拨打电话的手势,何千舟会意地伸手掏手机却发现口袋空空,白凌羽回身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阿行,阿行拨通电话后将手机重新交还给白凌羽,何千舟这才意识到原来阿行根本没办法通过电话对家里说明情况。
“魏阿姨,您好,我是何家老大的妻子,白鹿中学吕青老师是我弟媳……我……我跟您说个事……我女儿今天在山上被狗咬得不轻,阿行救我女儿的时候受了点伤……伤情不算严重……我现在准备带阿行和我女儿到青城去打狂犬疫苗……估计得留孩子在青城住上个几天,您老千万不要担心。”白凌羽隔着话筒对魏老太一通心虚地解释。
“何太太,白鹿镇的孩子不娇气,一点小伤不打紧,阿行性子怪,您多担待,那这几天就给您添麻烦了。”白凌羽本来以为自己会遭到魏老太一顿痛骂,可是脑海中的疾风骤雨并未在现实世界上演,魏老太不仅在电话里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反倒开口就是一通体谅至极的宽慰,原来她并不是白凌羽预想中的那种小镇刁蛮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