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发现,你的意识被影响了。”姚千道。
“对。”我点点头,“既然我能意识到这个灵域让我忘记了一些东西,说明我和这些被完全洗脑的村民还是不一样的。”
“到底是什么,导致我被洗脑的程度减轻了?”
我自顾自继续分析道,“可能性有两种,第一种,因为我是残灵,相比于人类针对灵域的影响具有更多抗性。第二种可能则是,因为我体内存在着少许的灵力,抵御了部分灵域对我的影响。”
“再结合你表现出的状态。”我一顿,看看姚千。
“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美好祥和田园生活感染的样子,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半点儿幸福感都没有。”
“既然你是人类,而且没有被洗脑,说明答案是第二种,我因为具备少许灵力的缘故,阻止了被洗脑的进程。”
“你猜的没错。”听完我的分析,姚千道,“无论残灵还是人类,灵力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精神被影响的程度。”
他又补充道,“但是实际的情况因人而异,精神是进入灵域后最难应付的方面。”
接下来,姚千将进入灵域前的种种情况讲述了一遍。其实只要略作说明,便足够我回忆起大部分被灵域所影响的记忆。
“你这次回想起之后,再次被影响而遗忘的可能应该会大大减小。”姚千大概是在安慰,“再次回忆本身就是对记忆的一种巩固。”
我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这样说的话,这个村中,现在还有一个人是清楚情况的。就是第一个进入这个灵域,尚且没有被发现尸体的那位驱灵师。”
“今天下午,我们已经见过了村里大部分人,而唯一没有见过的,就只有学校里的那个姓任的大学生了。”
姚千还记得他的名字:“那个驱灵师确实姓任,他叫任谊。”
聊到这里,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虽然现在作为残灵,是不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存的,但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灵域中的情况,就要做合群状,和村民打好关系。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灵域中,我是可以尝到食物味道的,刚才在左子宁的巧克力豆上已经得到验证。
巧克力固然甜美,村中的晚饭更加值得期待。
食堂面积不大,分成三条长桌,餐食也分成几盆承在铁制的大盆中,供自行打饭取用,看上去和普通的自助食堂没什么区别。
我和姚千到这里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挺多,我看到一张没有见过的年轻脸庞待在食堂角落里,见到我们两人进来,朝我们笑了笑。
这人应该就是那位驱灵师任谊了。
我本想上去和他搭话,左子宁先一步喊了我的名字,招呼我们坐到她那里。本来也不能寄希望于在食堂这种大庭广众公开场合和任谊聊什么机密话题,我和姚千便坐到了左子宁这边的桌上。
左子宁看上去也不比我们来得早多久,方泰和两手各拿一份饭菜,刚刚帮她端过来。我和姚千也分别去打了饭,我在偶尔投来的怪异目光下面不改色地将餐盘中的菜色摞成一道高耸建筑,仿佛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事实可比这严重多了,我八年都没吃过了!
说是欢迎会,其实也没有多少特殊仪式,大抵就是菜色多了点,另外就是吃饭中途,村长带着大家共同碰杯一次,作为正式的欢迎。
除了左子宁和方泰和,我们对面坐着的便是村长杨谷,以及那位高中老师杨天明,这两人原本都是山下村庄的本地人。厨师刘君雅搬来酒水后,也带着田玥坐在了我们身边。
我不断往嘴里塞着饭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们搭话聊天。
“说起来,我今天住进去的那间屋子,”我描述屋子的具体位置,“看起来之前是有人住着的。”
我明知故问:“那家人是已经离开村子了吗?”
“当然不是。”杨天明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道,“哪有人主动会离开村子?都是邪灵干的。”
陌生的名词突然出现在对话里,我抬眼看向杨天明,眨眨眼做夸张的惊讶口吻:“邪灵是什么?”
村长杨谷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朝杨天明道:“别说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杨天明有些尴尬,大概也不理解杨谷的意思,只好笑了笑:“确实,反正不是好事情,过去了就不提了。没事的,你们放心住在那里就好,这些事都过去了。”
杨天明说出邪灵的那句话时,我也观察过左方和刘君雅母女的表情,这四人也对邪灵一词略感惊讶。
看来邪灵也并不是村中所有人都清楚的。
一餐饭比想象中结束得更快,左子宁说自己还有点事,和方泰和先一步走了。两人走到门口,方泰和又发现自己将帽子留在椅子上,于是又抽身回来拿。
我还在专心扫荡着餐盘里的剩余菜色,直到门口突然传出一声破音的惊叫。
紧接着是方泰和的惊呼。
“子宁!”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门口已经看不见左子宁的身影。
方泰和飞身冲出门,我紧跟在后,看到了已经躺倒在地的左子宁。
她脸色苍白,额头水淋淋一片汗湿,躺在地面上的四肢正剧烈抽搐,扭曲出不属于正常肢体的形状。方泰和迅速将她的上半身揽在怀里,旁边站着的则是刚才发出叫声的男人,似乎叫孔文,正满脸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方泰和语气急促,像电视剧里的经典场面一样摇晃着怀里的年轻女人:“子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左子宁浑身颤抖着,嘴唇蠕动,眼神涣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睛扫过方泰和,扫过孔文,又扫过紧跟着过来的我和许多其他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已经近乎失去焦距的目光似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目光如同伸出手,紧紧攥住我。我无法挣脱,却又怀疑这是否是我的错觉。正当我起身上前想要尝试和她说些什么,左子宁黑色的眼珠突然放过我,剧烈地蜷起眉,仿佛是受到怎样的刺激,眸子里一瞬间恢复清明,投射出难以置信的神采。
只这么一瞬,短到仿佛只是幻影的一瞬间过去,她的眼睛终于再次地失去光亮,彻底朝上翻过去。
连眼睛也不能完全阖上,左子宁的上下眼皮间剩下一道眼白。脖颈连同四肢连抽搐的气力都消失,彻底变得柔软,头朝着一侧歪过去,整个人摊入方泰和的怀里。
方泰和的神色从惊慌变成恐惧,我上前将手伸到左子宁的鼻间,又握住她的脉搏。
左子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