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瞪了她一眼，嗔道：“你知道桃花庵的水牢是什么地方吗？那地方连灵气都被封禁，浸泡在水里就觉得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站久了想坐下，又怕被水里的东西抓住。每天听着滴水声都快疯了！”
“我来天衍宗，便是为了改过自新，再也不想回水牢中了。不行吗。”
那天晚上，姜桐坐在梳妆镜前，凝视着自己的倒影很久。
镜中的“姜寇韶”其实和她长得有五分像，眉眼间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桀骜、不可一世。
她不能一直按照姜寇韶最初的人设走。
姜桐知道，她必须在不动声色中，塑造出另一个“姜寇韶”，不露痕迹地让所有人相信，她就是姜寇韶，那个姜寇韶。
玉雾棠看了她一眼。
姑苏姜家的水牢，是姜家专门惩罚族中子弟的地方。
如果不是亲身进去、体会过，不会说的那么真实。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行吧。
左筱都已经吃过一顿饭了，这时掀帘走进来：“大师姐，去不去吃宵夜？”
玉雾棠回头看姜桐，眼波微转，唇角勾起：“宝贝，去吃饭吗？”
姜桐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被这句话烫化。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左筱，紧咬牙关，恶狠狠地盯着玉雾棠，声音低沉却充满威胁：“不许这样叫我。”
玉雾棠却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弯起了嘴角：“刚才说叫，现在又说不要。你到底想怎样？”
姜桐的眼睛微微瞪大，心里一股恼怒翻涌，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想骂人还是想逃跑，目光死死地盯着玉雾棠，连胸口也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
左筱：……
玉雾棠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走出龟鹤延寿阁，凉爽的山风拂面。
玉雾棠抬起手，压了压凌乱的乌发。
左筱：“所以说姜大小姐，是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左筱本来不太喜欢姜寇韶，但因为玉雾棠，所以才给她几分薄面。
玉雾棠漫不经心道：“她会来的。”
果然，两人刚走出阁楼大门，便看到姜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左筱站在原地，心中突然有些明悟。
大师姐简直是套了根狗绳似的。主人走到哪儿，灵犬不管愿不愿意，不都得乖乖跟上？
左筱心里暗暗腹诽，脸上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继续往前走去。
-
于是，姜桐跟着玉雾棠一起来到斋堂。
深夜，斋堂不似白日那样拥挤，但依然有一些弟子在这里用餐。
天衍宗的亲传弟子不算多，在将近万人的大宗门里，各峰长老的亲传，总共也就三十多人。
玉雾棠和左筱是尊贵的亲传弟子，她们的鹤氅是深色的，与其他弟子鲜明区别，腰间佩剑，气度非凡，仅仅是坐在那里都能引起注意。
在这座斋堂内，所有目光几乎都不自觉地投向了她们。
让众人震惊的，是这两位亲传弟子中间，居然坐着一个身穿素色道袍的外门女孩！
姜桐坐下，默默点菜，迅速开始吃了起来。
她本来不想跟过来的。
但是害怕玉雾棠趁着她不在时，和别人谈笑她刚才的糗事。
姜桐吃饭的动作很斯文，体现出良好的修养，但是速度却很快。
油香四溢的煎饺，嫩滑的素汤，色泽金黄的炒饭，几道修士特有的补气益力的灵食。
左筱侧头看着姜桐，扯了扯唇角。
这还真是个能吃的师妹啊。
周予葭很快赶了过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周予葭也是霞光峰峰主青丘医圣唯一的亲传弟子，穿着深色鹤氅，手中提着几个红糖饼。
她进来的时候，也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红糖饼还冒着香气。
左筱：“这是你专门买的吗？”
周予葭分给三人：“嗯。”
左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刚咬上一口，却被烫得直咳嗽。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烫死了。”
周予葭拿起红糖饼，轻吹着气：“慢点吃，别急。”
左筱捧着下巴，看她，耳根泛红。
姜桐也没想到天衍宗亲传弟子之间的氛围这么好。
她以前在玄圣宗的时候，亲传弟子之间是什么氛围？姜桐快忘记了。
那时的她，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拥有几乎所有人的尊敬与崇拜。
作为玄圣宗最得宠的亲传弟子，姜桐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让周围的弟子为之付出，争抢着要为她效力。
她曾习惯了这种万千宠爱，习惯了其他人对她的恭敬与奉承。
“这个呢？”左筱看到桌边另一个红糖饼：“你留着明天早课吃的？”
周予葭：“给易安留的。”
左筱冷冷道：“一个大男人，还让师妹帮忙带吃的？”
她话还没说完，斋堂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易安也是天衍宗的亲传弟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给人一种沉稳而温和的感觉。
他手中提着一个打包的面条盒，显得有些匆忙。
他一走进来，便朝着桌旁的周予葭笑了笑：“给你买的。”
说着，便将盒子放到她面前。
周予葭一愣：“怎么只有这么点？”
易安面露无奈的笑容：“怕你吃不下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认真，随后坐到了周予葭旁边：“我还叫了玉露斋糕点和糖炒栗子，排了好久的队，最后一份。”
左筱的表情更差了。
玉雾棠好笑，低头注视着腕间的红绳，漫不经心问道：“我的呢。”
易安歉疚：“不知道大师姐在这儿，就没买。栗子有很多，可以随便吃。”
周予葭把面条盒轻轻推向玉雾棠：“难得大师姐想吃。多吃点。”
“哐当——”
左筱一拳砸在桌上，腕间金钏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不解的看着她。
左筱风轻云淡地道：“不好意思，动作大了点。”
姜桐咀嚼着饭，若有所思地看着气氛古怪的几个人：……
玉雾棠看姜桐半晌，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推过去：“师妹，我把我的也给你吃。”
姜桐：。
这就是天衍宗的亲传弟子吗。
吃饭还带互相分享的。
姜桐白了玉雾棠一眼。
玉雾棠：“没动过的。”
玉雾棠的饭菜很精致，主菜是珍稀的海味与山珍混合烹制，辅以银杏、松茸等昂贵的食材，汤底用的是千年灵泉煮成的上等高汤，光是这一点就价值不菲。
姜桐咽了口唾沫，面无表情地接过了玉雾棠的食物。
是姜寇韶接受她未婚妻的东西，关她什么事？
周予葭笑了笑，轻声道：“姜师妹，我以前错怪你了，原来你也很棒，来天衍宗要好好修行呀。”
姜桐：“……嗯。”
易安：“今天外门那个宿舞衣是怎么回事？外门弟子怎么会修炼摄魂瞳？”
“孙老是不知道吗？若是知道了，会放过这个好苗子？”
周围陷入一阵安静。
姜桐紧了紧筷子，假装疑惑地问道：“摄魂瞳是什么东西？”
玉雾棠淡淡道：“摄魂瞳是【瞳术】中的一种，须得以极高的天赋方能修炼。只要被摄魂瞳注视，便会在无形中被摄取神魂。摄魂瞳能以极快的速度穿透对方的神识屏障。”
“若是将摄魂瞳修炼到三层，眼神中带有的灵力，能够使人短暂失去自我控制，陷入虚幻的状态。被摄魂瞳盯住的人，会在几息之间陷入迷失，甚至会逐渐丧失对自己意识的掌控，变得如同行尸走肉。”
玉雾棠告诉她：“这种术法若用得好，可以让对方永远陷入梦境。就算被救活，轻则伤及心神，失去部分记忆，重则死亡。”
左筱闷闷地说道：“看来这届外门可不一般。”
玉雾棠抬眸，看着姜桐：“这么想进内门？”
姜桐：“不想。”
“……”
她得罪了玉雾棠，宗门里如今又是谣言满天飞。
反正玉雾棠一定会把她的成绩卡得死死的。
她现在已经有新的，进内门的办法了。
-
皓月峰。
“什么？”秦初宜皱眉。
她慢慢的擦着剑，剑身纯净如冰，泛着淡淡的银光，宛如夜空中悬挂的明月，爆发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孙斌前几日被姜桐打碎了气海，眼底乌青，神情也很憔悴疲惫。
钟嘉站在他身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钟嘉：“姜桐根本不把师姐的剑术放在眼里，还说一根树枝就能对付皓月峰的【八十破剑法】！”
“真有此事？”
钟嘉看着眼前高贵的女子，委屈道：“她还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说，‘皓月峰的弟子连给清凌君的落霜白擦剑的资格都没有，皓月峰的剑法太过粗糙，就算是你秦师姐来了，也不过如此’！”
秦初宜眼中隐隐冒出怒火：“区区外门，竟然如此嚣张，我必给她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