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正是没规矩么,几乎把什么情绪都写在了面孔上。
大概还当自己是万众瞩目,被人吹捧的禁卫军卫尉吧。
不过看在秦明镜份上,薛放被教训后,不会再乱来了。
只是席淮实在不忍见德公公高龄老人,还在这里上班。
瞧德公公头发都白了,还要伺候小皇帝,只好怒斥道:
“够了,朕的护卫还需要你来教训不成,给我滚出去!”
抱歉德公公,下班吧德公公。
德公公整张面容都苍白起来。
他冷汗淋漓,畏惧跪了下来,求饶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不敢了。”
但席淮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他约莫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匆忙起身告退离去。
席淮这才松了口气,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如何在合理的情况下,问太后要钱了。
秋猎当日。
艳阳高照,气温适宜,勋贵齐聚在围场里,虚情假意寒暄着。
席淮表演着目中无人的小皇帝,趾高气昂射出了秋猎第一箭。
马驹上的少年帝王,意气风发,生机勃勃,相比曾经因骄奢淫逸,而萎靡不振的模样,此时的他,要更加显得清风霁月。
他手臂紧绷,拉着长弓,眼睛格外有神,那样张扬的姿态,令在场的青年才俊们心头一凛,竟忍不住想要一同策马奔腾。
原来圣上是这样骁勇。
年轻好战的少年帝王,本应该是如此耀眼的存在,却因为两党相争,而埋没在了皇权里,青年才俊们愈想愈是惋惜不已。
可少年帝王毫不自知,他盯着丛林里的猎物,目光炯炯,转瞬间,众人只听见箭矢飞过的声音响起,随即有只小鹿倒下。
“贵妃娘娘,陛下猎到了!猎到了!”女眷凉亭里,传来了少女们兴奋的声音。
“那头鹿陛下肯定是送给贵妃娘娘的吧,京中无人不知陛下对娘娘一往深情。”
“听闻男子将猎物赠予女子,都是在表达倾慕之情,陛下必定是赠予娘娘的。”
“原本秋猎不论是宫中妃嫔,还是官员的女儿,都不可以参加的,陛下却为娘娘破例,让我们都沾了光,可见感情深厚。”
李婉有些恍然,旋即扬起了个假笑,面露娇羞道:“你们别打趣我了,陛下猎到的猎物,自是陛下的,都是由陛下决定。”
凉亭女眷其乐融融,温玉林见状,不知怎么的,只感觉胸闷气短,他冷哼了声,借口要透气,转身离去。
眼见曾经烂泥扶不上墙的少年郎,现在如此显眼,他心中不快。
尽管他愚蠢昏庸,碌碌无为,却仍是因为姓席,而成为了皇帝。
温玉林只觉得讽刺至极,他脑子里甚至回响起了嫡兄的警告声。
“你不行,世人皆知温玉林是太后,如何登上皇位?”
“况且你没有后代,没有自己孩子,皇位该谁继承?”
“你姓温,只要吾儿登上了这皇位,我们荣辱与共。”
他不行?
他怎么不行?
只因为他是太后,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后代,便继承不了皇位?
先皇好男色,温家人为了讨好先皇,将出生腌臜的他,化作为女子,送入了宫中,让他遭尽了欺辱。
没有人知道,人前贤明一世的先皇,私下浪荡不堪,不仅是个断袖,而且还有不为人知的嗜痂之癖。
每到了深夜,先皇都喜欢拿出藤条与皮鞭,还有油灯,对他身体进行……
纵然先皇已逝,可夜里,他皮肤都本能感到滚烫瘙痒,身体疼痛无比。
他整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有幻想自己登上皇位,才解心头苦恨。
想到这里,温玉林忽感很冷,他浑身颤抖,紧咬下唇,指甲抠进肉里。
温玉林冷哼了声,谁说他不行,谁规定这个位置,必须要让有后代的人来坐的。
这皇位,正如同梦境里的席淮说的一样,从来都是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
温玉林胸腔鼓动,眼中杀气肆意,想要尽快覆灭一切阻碍,安抚着自己的内心。
但在下一刻,从他背后,突兀响起了小皇帝的少年音,“母后,原来你在这里!”
煦景朝升的阳光下,少年策马而来,他擒着小鹿,另只手握着缰绳,缓慢逼近。
分明是毫无礼节的野蛮举止,可马背上的少年,不像寻常男子那样生猛,而是如春天,百草全舆,韶光淑气。
从不被他在意的傀儡小皇帝,此刻在马背上,朝着他冁然而笑。
“您去哪了,朕找您很久了。”
而正是这道简单而软糯的声音,轻而易举驱散了他一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