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回视他。
如果是真正的本乡也会这样看我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看着他,就像他看着我一样。
“你为什么痛苦呢,本乡?没关系的,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会爱你——因为你是本乡。只是如果你是假的,可以告诉我吗?我想现实中的我还有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
我说道。
“等我完成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本乡却一直没有给出答案。
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像是一个卡壳的木偶。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甚至都不在乎这个答案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很困难吗?我只是需要什么东西给我指明一个方向。
一个能让我重新坚定下来的方向。
...但或许这个问题确实太难了。
世界的规则无处不在,鮟鱇鱼注视着深海下的每一个存在,说不定本乡也在其中,就像我无法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一样,他恐怕也无法说出他想说的,不是吗?
说服了自己,我重新开口,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忘记它吧,我们继续...刚才是不是要体检来着?”
找不到答案的人是我,分不清方向的人也是我,我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的。就算他不一定是真正的本乡也一样。
“我们体检吧,本乡。”
我笑起来,说道。
但本乡看起来更痛苦了,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嘴角下撇——与他训香克斯时的神情相似,又不相同。
“...如果你不希望笑,就不要笑,弗拉德。”
他眼睛现在像是雨前的海面了,蒙着一层压抑的、液态的雾。
“是真的还是假的,应该由你自己定义,弗拉德。”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垂下的目光重新抬起,看着我,
“我不能给你答案,但是如果你感受不到真实...”
银灰色的眼睛贴近了我,我感到有一只手扶向我的后脑,
“我在这里,弗拉德——感受我。”
2.鸟儿啊
鸟儿在深海沉溺了太久,已经失去了展翼的能力。
忽然被提回天空中,它没办法适应高空的气流,甚至也没法分清自己到底在哪里,只能习惯性地放任自己下落,就像在深海中一样——等待海流为它决定前进的方向。
但小鸟啊,你已经自由了。
要怎样你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轻轻将小鸟的右翼收拢在手心,本乡伸出手托住他的后脑。
如果你不能明白......没关系,我会帮助你明白的。
俯下头贴上弗拉德的唇瓣,本乡确定眼下的人没有反抗的意思,才加深了这个动作。
于是薄雾聚拢,将迷茫的小鸟包裹起来。
它轻轻地贴上鸟儿的羽毛,顺着表层拂过,刻印下每一寸纹路,看着小鸟的羽毛软化、舒展开来,于是水汽轻轻探入羽毛之下,连带着根部的细软绒毛一同轻轻滤过。
无法呼吸,就带动着他呼吸,感受不到真实,就帮他感受。
迷雾温柔地托起小鸟的羽翼,予他支撑,与他拥抱,将他打湿...
——让他落地。
看着弗拉德的瞳孔逐渐聚焦,从刚才问话时迷蒙的状态脱离出来,本乡微微感到有些可惜,但还是将自己的呼吸从升上血色的唇边撤了回来。
没关系...来日方长。
松开了压在弗拉德后脑上的手,本乡看着清醒后逐渐染上红色的鸟儿——又一次。
这时他才像是真正活着,而不似刚才问及“真实”时的麻木与灰寂。
本乡露出一个笑容。
鸟儿啊,愿你自由。
或许是捡了前人的便宜,这一次弗拉德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了,他只是有些无措和慌张,而没有直接宕机。
——这是一个好现象,各种意义上的。
故意舔了一下嘴角,本乡如愿看到眼前的人加速了变红的速度。
如果你失去了感受世界的能力,就用我来感受吧。利用我的呼吸,承接我的爱意,让我的心跳成为你触摸世界的媒介......也许会比较慢,但只要你需要——
我永远在这里,小鸟。
“我永远在这里,弗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