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一般的场景总是挥之不散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像是绕着腐尸打转的秃鹫,试图将他吞噬。
梦中,萨奇一遍遍看着提着刀的人将蒂奇切碎,说着“萨奇,你就是太滥好人了”,
惊醒后,他又面对着一次次“搜捕失败”的结果和无法再继续烹饪的双手。
‘本该死去的人是我。’
从某一刻开始,萨奇开始这么觉得。
并不是出于愧疚或是悔恨,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似乎那天晚上死去的不应该是身为二番队队员的蒂奇,而是作为四番队队长的自己。
而且不应该是在岛上,没有大火,没有弗拉德,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红色菌毯——应该是一个雷雨夜。
在莫比迪克号上,在无人听闻的船舱,转瞬间的血泊中。
......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相信“弗拉德杀了蒂奇”这个事实,萨奇却发现自己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事实——一个自己的潜意识更加相信的事实?
这太可笑了...但如果着是愧疚引发的妄想,为什么能这么清晰地形容到天气和地点?
而且作为“凶手”的弗拉德,他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妄想之中?
萨奇找不到答案。
有时他分不清妄想与现实,梦醒的时候真的有种“啊、我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的恍惚感。
甚至在提到“蒂奇”这两个字时涌起的不是悲伤,而是本该用于针对叛逃犯的愤怒。
把本该放在弗拉德身上却没能成功的“叛逃犯”标签,转移到了蒂奇身上?
萨奇感到矛盾,但他又无法将那些东西挥出脑海——难道自己在不知觉的时候已经疯了?
可惜莫比迪克上没有心理医生,放眼整个伟大航路也没有几个,所以没有人能为萨奇解决他的问题。
就这么搁置着,异常的情况没有被时间消解,反而越来越严重。
终于,在不知第几个无眠的的雷雨夜,萨奇没法再忍下去了。他找上马尔科,提出了参与追捕的意向。
而这次,之前一直没有被批准的申请通过了。
于是,把不用担任主厨而空出的时间、以及内心压抑的、翻滚起来的东西全部投入在追捕行动中,凭借不要命的激进追法,萨奇确实摸到了几次尾羽。
虽然没能摸到小鸟的本体,但摸回的尾羽...也就是情报,确实帮助到马尔科和比斯塔的一次行动。
但本来势在必得的行动却依旧失败了,小鸟再次从指尖飞走。
看到马尔科和比斯塔提着暗暗果实回来时,萨奇感觉时间停滞了。
......
那是什么?
暗紫色的果实被马尔科以“物归原主”的理由放在自己手里时,萨奇还在发愣。
...开什么玩笑?
呆愣着将暗暗果实拿回房间,放在桌上,萨奇看着它,仿佛回到了拿到它的那天。弗拉德的话语一句句从脑海中浮起,像是违背主人意志奏响的钢琴曲,找不到停止的方法。
【
“这个果实,就算你带到穿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的...他们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东西?”
棕发的“同伴”指了指果实,面上带着轻佻的微笑,躲过自己的攻击,嘴上还继续说着,
“‘暗暗果实’,传闻中的、不在图鉴之中的神秘果实...只要吃了它,就能获得站上世界顶峰的力量......”
】
抓紧桌沿,萨奇紧紧盯着桌面上的暗紫色果实。
和那天晚上完全一样,不是假货。
就算死去,萨奇也能认出来它...那就是暗暗果实。
“弗拉德”口中追求的力量,他叛逃的原因。
【
“‘暗暗果实’,传闻中的、不在图鉴之中的神秘果实...只要吃了它,就能获得站上世界顶峰的力量!”
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大,背着光的脸上显出溢于言表的诡异红晕,
“船上的大家都太死于安乐了,有眼无珠的家伙抓不住这样的机会、但我可以——!!”
】
萨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桌旁,却又仿佛已经跪在了地上。
不是你的目的吗...不是你叛逃的原因吗?这难道不是你等了无数年的机会吗?
【“...也让我摆脱这该死的命运。”】
——你不是要摆脱命运吗?!
弯下腰趴在桌子上,萨奇将头埋在双臂间遮挡住自己崩塌的表情,青筋爬上额头,他攥紧了手,心脏砰砰地在耳边跳动着。
以你的实力,明明可以直接逃走,为什么要杀死蒂奇?如果能杀死蒂奇——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杀死我?
你要摆脱命运、要追求力量,那你为什么不吃掉暗暗果实?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你明明有吃掉它的机会——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面对了、接受了你叛逃的理由之后,你又将它撕碎?!
你要摆脱的到底是什么!
箭矢插进身体的痛楚回归身体,明明是闭着眼睛,萨奇却感到自己回到了那天晚上。
无比真切地、比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真实,甚至清晰到超出回忆的范畴,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悬崖,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利。
但无论多少次,萨奇的选择都一样。
任由从四面飞来的箭矢插进身体,萨奇紧紧“看”着眼前棕发的人,他伸出手——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弗拉德...告诉我吧,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相信的,只要你说出来......!
箭矢上的麻痹药物发挥作用,萨奇看到自己的手无力地软下...但本该在此时归于黑暗的视线却没有按记忆中的剧本发展,依旧清晰地映照着弗拉德的脸。
震惊、措不及防,以及当时昏迷过去的他没有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歉意。
——为什么?
隐约间,萨奇听到了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