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边吃着这餐食边聊着,没一会儿锣鼓声就响了起来。游街的神已经到了这边,看热闹的人也在这时候围了过来。没多久演员也来到了这里,在我们面前做了个定场。就像小铃铛所计划的那样,这种洋食出餐快,吃起来也不讲究。短短这么一会儿我们已经差不多吃饱,正好是上路的时候。
“你招摇撞骗,鱼肉乡里。还不快与我速去灵官处受审!”
吃饱喝足的小寒林被戴上造型夸张的枷锁,被带上刑车游街。当然这些都是泡沫做的道具。听说这种现代新材料做的新道具不仅比以前的老道具逼真,而且被绑的演员也舒服不少不会被死掐着。我在后面陪小铃铛押后,不知是不是到了晚餐后的散步时间,街上比刚刚更热闹了。
学校的剧场里也一样,除了专业的学生外好多人包括附近村子的乡亲也过来看热闹。随着游街的队伍一起涌入室内座位早就不够用,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本没有准备的校方不得不临时限制更多的人入场。好在有人认得小铃铛,我们俩才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进得里面。
舞台上早就做好了古代衙门的背景,而小寒林也已经被关进了之前的铁笼。他在笼中挣扎着大喊让看热闹的乡亲救他出去。乡亲们不仅没有救他,反而向他磕头敬香。
不过因为游街拖了太久,供人供奉的环节只能压缩时间。没一会儿后坐在堂上的灵官“啪”一下拍下惊堂木,大喊一声:“升堂!”
“恶——无——”
“堂下恶人!还不将所犯之罪如实召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寒林并不是专业演员,一时间没有对上台词。可这看起来又有些像是特意的留白,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看灵官,又看了看这“公堂”,嘴上闪过了一丝笑容说:“我何罪之有?”
“你这恶鬼,散播瘟疫,混乱民心,犯了何罪,还不召来?”
“瘟疫?我哪有这本事?若有瘟疫也是官府所做不及,关我何事?”
“你抓拿骗吃,鱼肉百姓,今日被我之大将抓了现行,还有何可狡辩?”
台上台下的演员脸上神色都有些奇怪,我身边一起看戏的小铃铛脸上也满是紧张,我连忙问他怎么了。
“这台词和之前教他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这也难怪吧,毕竟不是真正的演员。听这台词川音就不标准,只是没想到,他却从铁笼中站了起来说:“抓了现行?抓拿骗吃?我刚刚在那快餐店吃汉堡分明是给了钱的!是那小兄弟付的,不信可以让他上堂来做个证人!”
为了伸出手来指向我们,泡沫做的铁笼被他打破了一个口。就算是没有好好准备排练,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知道剧情不是这么走的。
不过高师父自然是入戏的高手,他又拍下惊堂木,大喝一声:“带那人上堂!”
回过神来的衙役演员赶紧过来佯装押小铃铛,还好他也是个演员擅长随机应变。灵官问他寒林所说是否属实。
“回大人,是小的付的钱。但那是受寒林鬼之威逼。那鬼王生性多恶,广发瘟伥,欺凌百姓,小的不敢不从。请大人为民做主。”
不愧是从小就在戏班子里长大的人,一下就把剧情转向正轨。灵官顺势下令:“这寒林作恶多端,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就凭这颠倒黑白的简单供词,你就要杖我二十大板?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千年过去了,这世界已经变了吗?司法正义,程序正义,这就是你们新世界的律法吗?”
这孩子在乱闹什么呢?这只是演场戏罢了。
灵官不慌不忙地又拍了一板,然后说:“藐视公堂,罪佳一等!来人啊!还不给我杖板!”
无论他如何狡辩,戏也得以进展。接下来就是杖打寒林的戏码了。天兵鬼猖同时从台上下来跃跃欲试。但也是在这时候,寒林几拳锤破了那泡沫做的铁围城。他站直了身体,身形比刚刚高大了不少。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吓得天兵们被定在原地。他拔下了自己的塑料獠牙,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后扶了扶自己的高帽,红色的眼睛中添了些正气,任谁看都是那些天兵的神色更像是鬼怪。
看到这情景,有些害怕的乡亲带着孩子往剧场外走,也有乡亲则立马跪下朝他磕起头来。
“哥子!咋办嘛?”“嘞是鬼!还不快上!”
慌乱的队伍重新定神要去押寒林,但就在这时一团黑障从他身背的那个阴寒林中散了出来。黑障化作一根根黑色的触手卷住了要向他而来的天兵天将,轻轻松松地将他们压倒在地上。
我这时才回过了神,原来刚刚那一招法术后,真寒林偷偷地附身在了小寒林背的那个阴寒林符文之上,潜伏在其身,就是为了这一刻。
剧场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被冲撞着逆行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台下。我连忙拿出剑来念起了金光咒,斩断黑障后救出了几个演员,可又与那活动的黑障纠缠许久。
直到升起了道长的符咒那金光才护住我的身体,虽然这也意味着没法解救更多的人。想要解决这局面,就只有直攻寒林本身了!可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又让人没法下决断下手。
“寒林!住手!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何事,但如果你在这里作乱,可就真的将作恶之罪坐实了!”
“名不名的对我而言又有何用?我已经背负恶名千年之久,真相难以大白,大家都视我为鬼王!人人喊要诛之!这世界也永不曾改变,王朝复王朝,权贵接权贵,清白行善之人因身为贱民而永无翻身之日。就连你们这些权贵手足,也还都一样在成他们的口舌,为他们颠倒黑白。”
百千条黑障同时向我袭来,我连忙拿出剑来抵抗。本就像之前一样斩断便可,可那黑障之首飞到我面前时却让我惊呆了!听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后我才定睛看它们,这些黑障的能量好像来自于贫民的孤魂,黑障的首段隐约地浮现出一张张脸,有满是伤疤的男人,有流着泪的孩子,有痛苦呐喊的老人,那一张张脸都像是因一股力量而变得格外扭曲。我没有办法将剑刃再挥向他们,但这攻击也未免太过密集了一些,而且一招比一招出的恨,光是闪避就让我付出了所有的注意力,待寒林到我面前时已经来不及闪避。
直直刺向我的是原本黏在他脑袋上的鸡毛,而今已经化作了一把利剑。看似怪异但格外锋利,没来得及躲避的我手臂被剑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但毕竟寡不敌众,这样的攻击我也无法再挡住第二击。都还没站稳脚跟,那剑已经又一次向我刺来,而且这一次是朝着我的命门而来。
变得无力的手在企图阻挡时却松开了剑柄,这速度让我来不及思考别的招式,只能任由身体向下倒去。就在眼看着那剑要刺到我的喉咙时,一声惊堂木的响声让这一切都静止在了空中。
“寒林!莫得再作恶!”
落倒在地上的我没有被那一剑给刺到,这时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因为寒林的那些黑障而成了漆黑一片。而这声音就在那一片漆黑中响了起来,听起来像是扮演成灵官的高师父。
“你与我同源,本是虚妄人。苦命自民口,莫得再行恶。”
像是定场诗的台词之后,一道光亮了起来,打在了高师父的身上。
寒林一边收回那些黑障一边抬起头来看他问:“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你与我相似,不过是一个虚构的角色罢咯。”
虚构的角色?那他说的那些身世……
“汉朝时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科举制,至于前朝时才有的三考四级,在寒林所在的汉朝哪里来的乡试和秀才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