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世子,巧克力。”
“你哪来的巧克力?”
“听说这个月有西洋的什么感恩节嘛,我妹妹特地给那个洋画家准备的。可听说洋画家这两天都不来上学,她就扔给我处理了。”
“洋画家?是说德林洛克。”
“嗯,就是那个洋人。”
昨晚在望江楼苑找到了汤先生,汤先生果然是病又犯了,说是在那里等着汤夫人来赴约。他的记忆似乎是回到了年轻时,近而时常去一些地方寻找故人。可毕竟已近古稀之年,同龄人还活着的都不多,城里的道路也变化巨大,因此常在城市里迷路。要是白天路人见到还能借着他身上挂着的名牌联系上家人,像那样的晚上就有些麻烦了。
我们劝了汤先生好久,见到朱阳后把他当作了年轻时的王爷,对王爷一顿教训后他才愿意去王府。当然,那不过是带他回家的谎言。
“听说汤宾辅又走失了。”吃完午饭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老吴对朱阳汇报到。
“那是又去望江楼等汤师母了吗?”
”怕是的,家人正往那边赶呢。”
“正好是午休的时候,你带我们也去看看吧。这么多孩子都长大了,只有我像父亲。他把我当父亲好哄一些。”
“是,可是两位爷,下午上课前一定得回来哦。”
嘴上是答应,可其实今天下午的课一般不会点名。到了望江楼苑,昨日的那个茶座里,汤先生果然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上坐着。只是和昨日不同,白天这露天茶座还是正常营业的时候,汤先生面前的桌子角落里放着一壶茶,而桌子正中央则铺着一幅还未完成的画作。画纸上已经绘上一名妙龄女子,只是她一旁的树还只是个框架,有些不知该如何图画的模样。
他时而仰天张望,时而喝茶,偶尔抬起笔来结果却一笔都没画而作罢。我们在一旁看着他,直到他的大女儿过来劝他回去。
“你是何人?想带我去何处?”
“爸爸,该回家吃午饭了噻。”
“太太,您可不要乱说话。小生尚未婚娶呢,何况今日我是在这里等我将订婚的娘子,要是被她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娘子,哪个娘子?姓啥子名啥子?”
“我娘子乃梅氏家的千金。”
“汤梅氏不就是你婆娘么?快回去吧,我妈在家里等你呢。”
“不不不,我和梅家千金约好了在这儿等的。”
见两位纠缠不清,朱阳还是得像昨日那样上前劝到:“先生,该回府了。”
“殿下?你怎来此处找臣了?”
“先生,日讲的时辰到了,学生还等着先生回去讲课呢。”
“殿下,臣实惶恐,今日恐无法为殿下讲经了。”他作了个揖说,“臣做一画欲送佳人。可却不知该为此画题上何词,这词填不上,佳人也久久不现身。臣,实在是苦恼啊。”
“哦?既然如此,先生既有此雅性,今日日光正好,与我一同品茗斗诗一番如何?”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我们自然对这熟悉的声音好奇,是万岁爷?
“敢问老先生是…… ”但汤先生却没认出他来。
“我?先生可还记得朱明?”
“朱明?那不是当今圣上的乳名吗?你个老汉儿倒有个好名字,要比圣上晚生上几年,非讨个大不敬不可。”
“可不是,岁月催人。我都已经是这把岁数了。”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顾自在桌子对面坐下。老吴见了连忙小跑过去给爷爷斟茶。
“先生还未完成的一笔,可是梅花?”
“正是,可惜天已入冬,梅花却还未含苞。在这寒冷的苦日里,我等该凭何度日呢?”汤先生举起笔来又放下,“唉,若是能看一眼真的梅花就好了。在苦寒之中,闻一味寒香,我便能完成这画,等来伊人了吧。”
就在这时,那边来了一队人马格外吵闹,队伍里有不少外国人,带头的则是两位年轻人。因为太过显眼而不得不瞩目,定睛一看原来是德林洛克和米娅。
“给殿下请安。”见到了朱阳,德林洛克也连忙过来打招呼,“妹妹好不容易来趟成都,我带她在城里逛逛名胜。”
“你们好~Cuties!”
洋人就是热情,这么搂着德林洛克,这么嘹亮地向我们打招呼。我有些尴尬地点头回礼,不过倒是响起了歌姬的事迹。
“对了,先生,爷爷,这位说不定能让两位看到冬雪和梅花哦。”
“是吗?是何方术?”
“回爷爷,我也不知道是何方术。可听了这位歌姬的歌声,就好像会到另一个世界一样。”朱阳回到,“能否请米娅为我们献唱一曲呢?”
见到朱阳恭敬的模样,德林洛克自然也知道两位老者身份不平凡。他开始和米娅用洋文沟通起来,没几句后就见到米娅开心地举手说:“Of Course。旧唱昨日买到的那首歌er可以嘛?”
“殿下,为殿下等献唱,妹妹乐意至极。”
相比德林洛克的稳重,米娅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了舞台。露天茶座本就有平时拿来唱戏说书的舞台,音响设备也是现成的,只是冷不防有人擅自走到台上把茶座老板吓了一跳。
就在我们想要和老板解释借用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也跟着站到了台上说:“既然有此雅兴,就让我来献丑伴奏吧。”
那个人是爸爸?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而且都已经备好了古琴,端坐在了琴前起了调,这个调——是那日听到的那首白蓉的歌。
“Where where the stories began, Where where the lovers came,Where I wonder eternal night stay, where I hate the sunset again.”
古琴的弹弦,化作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又有些像围墙外有人踩雪的声音。我抬头张望,自己进入到了一家大户之中,刚刚明明还是白天,现在却已是暗夜。可四处都被雪被所覆盖着,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莹莹的光。
不远处的楼台,窗户半开着,一个穿着明常服的人对着一幅画发愣,举起的笔在半空中踟蹰好久,最后忿忿地扔在了地上。他走到了窗边,望着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朱老爷吗?
寒冷与孤寂从他的脸染到了我的心头,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又有些无力。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冻住的手被谁给拉住了,我转过头来看手的主人,是朱阳?虽然只是手被放到了他的怀里而已,但在寒冷之中却感到了莫名的温暖。他笑着伸出了另一只手,对我指了个方向。
我沿着那个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院子角落里那棵梅花树。看似枯枝的枝头,长出了一个花苞,那花苞迅速成长,开出一朵五瓣梅来。随着这朵梅花的开放,树的其他位置也纷纷长出了花骨朵,一棵树上很快被粉红色的花给包裹了起来。
这温馨的粉色,在这雪夜的暗灰色下格外艳丽,而那在冰雪之中绽放的模样,就更是让人觉得惊艳。
簌——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应声看去,低矮的围墙外,申妃正踏着雪向这边走来。她仰头看到了楼台之中的朱老爷,脸上闪过了一丝释怀的笑容。
就在这时自梅树散发出来的光芒渐渐染亮了天际,黑夜也成了白天。我们不再在朱老爷的宅邸,而是在满是青柏竹木的望江楼苑。不少茶客都震惊于米娅的音乐,甚至连不少打牌的嬢嬢都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手里摸牌的动作。刚刚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太美了,让人想要忍不住再看一遍。
“这就是魔音的魅力吗?”爷爷意犹未尽地开口到。
“魔音?”
“这是西洋的方术,只有与这歌声产生了共鸣的人才能看到那歌声营造出来的幻影。是类似我们这里言灵术的一种方术。但能如此精巧掌握魔音的洋人也不多,更何况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