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且一招一式之间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场打斗中来人至始至终未伤及任何一人的要害,几乎是于顷刻间便决胜了所有敌手。
待来人停手之后,修长劲节的身形立于落败的敌人面前,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与鄙夷,独生出一股遗世独立的翩然之感。
正疑惑着,又有一人从茂林修竹之中出现,击掌赞叹,“师妹的剑法越发精进了。”
嬴政再次惊奇,这次的惊奇之中还带了点鄙夷,堂堂八尺男儿是怎么好意思躲在一个女子身后看戏的。
女子对赞叹不甚在意,反而剑指倒在地上的大盗首领问道,“逃命而已,何至于累及无辜?”
“若不是姑娘穷追不舍,我等何至于惊慌失措如此,将局外之人误认作姑娘的同伴?”
嬴政刚在心中默默赞赏,好快的剑。随即便从三言两语中意识到大盗们原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自己竟然是被误打误撞牵连进来的无辜之人,瞬间心情便有些不好。
后来女子也只是从为首之盗身上取得一物,便放他们离开。
相互认识之后,他们相约坐于兰池陂旁的兰亭之中,目光再次瞥及那位女子腰间的软剑,他不由得按了按自己身上佩戴的太阿剑,惊叹道,“姑娘所用之剑甚异,游离而不失劲道,与姑娘的剑法相得益彰,敢问是何制成?”
“乃取坠星制成。”
“此剑何名?”
“无名。”
“何名?”
方才从竹林中出现的男子补充道,“我师妹的意思是此剑名——无名。④”
待那位姑娘笑出了声,他才明白原来她方才是在揶揄他。
他原本以为在兰池偶遇的她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女,后来历经数次促狭的他才明白,她分明是坠落人间、早染烟火的仙人。
那位仙人取下衣襟处佩戴的一朵兰花递给他,“方才惊扰了足下,实在过意不去,便以这朵春兰相赠,就当是我为足下赔罪了。”
他的嘴角动了动,没有去接对面“神女”的相赠。
兰池陂属王室私产,这位姑娘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用兰池陂畔的兰花作为赔偿赠予他吗。
见他不收,那位姑娘又将那朵兰花向前递了递,“嗯?”
“神女仙人”相赠,他总不能不识抬举吧。
轻咳了咳,他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接下了那朵花,竟还鬼使神差地趁无人注意将其珍藏在了袖间,并借机寒暄起来。
“观二位的衣着,似乎是来秦的士人?”
话音刚落,他便有些懊恼,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寒暄开端。此时入秦的士人大都是吕不韦召来编纂《吕氏春秋》的,若他们是效命于吕不韦的门客,那自己还有何必要和他们结交?
“然也。我们两个确实是自齐国稷下学宫而来的士人。不知足下是?”先开口回答他的是那位稍后从竹林中现身的男子。
他想到自己的处境,无奈笑了笑,“不过是咸阳一富贵闲散人,今日本是出来春游散心的,未曾想出门忘了看黄历,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还结交了二位。我听闻近来秦国相邦吕不韦大肆招揽门客舍人,意在编修他所认为的旷世奇书《吕氏春秋》,二位可是应吕不韦之邀来编修旷世奇书《吕氏春秋》的?”
“某确实是应好友之邀来替吕相邦做些编修校对一类边角料的忙。不过,我师妹却是来秦国相亲的。”
他讶然,“这位姑娘竟然已有婚约在身?”
那位姑娘淡淡一笑,“不过是家中长辈之命罢了。”
闻言,他也想到了自己那被吕不韦硬塞包办的联齐婚约,有些苦闷不满道,“这些家中长辈怎么都喜欢替别人做主,乱点鹣鲽?”
“看来你们二位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那位师兄调笑道,“不过,有时候家中长辈做主的婚事也未必不是命中注定之人啊。”
彼时的他尚不知当时还互不相识的魏缭是如何的一语中的,只知道,他与她再次相遇时,正是履行彼此不情不愿的婚约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