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汪水在她的掌心慢慢变得温热,喝下去也不觉寒凉。
她送了水后,勉力将受伤的腿缩至自己手边,几番折腾,已然大汗淋漓,更甚还有疼痛带来的折磨。
“你手边有木板么?”
她扭头问道
他伸出手茫然的在地上摩挲着,身体不知为何,开始发着颤,眼前模糊一片,不见事物,似要涣散了一般,他略有些呆楞说着
“等会,我……我找一下。”
他伸手在附近摸索,地上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指,他也全然不觉,洞内阴湿黑暗,原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压抑。
蓦地,巨大的恐惧包围了他,本进矿洞时他便略感不适,到了这时才真是怕极了,他胸脯耸动着,拼命吸入大口的空气,才能压下心底的恐惧。
终于,他在身侧摸见了几块断裂的顶板,用力扔至她的脚边后便一言不发,浑身颤栗的缩在黑暗之中。
江映清接过顶板,用力从纱裙上扯下布条,和木板一起捆在自己的腿上,简易的做了一个固定装置,防止骨头二次移位。
做好一切好才回头望他,却见他一派惊恐之色的蜷在角落,她心下一紧,忙爬至他身边,跪坐在他的身边轻声安慰道
“砚清?砚清,别害怕。”
她轻声细语,那人却似听不进去一般,不住的将她往外推,泪大颗大颗的流下。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在鱼洞中的痛苦,如同镣铐般套在他的脖子上,逐渐收紧,难以呼吸,如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
“看着我!”
江映清猛喝一声,吓得那人一激灵,这才与她对视上,从痛苦回忆中脱离出来。
“我们现在要出去了,你帮帮我好么?”
见他清醒,她又恢复了一派柔和的样子,用手指轻点着那处往下渗水的地方,示意他助她将其石头搬开。
他涕泪横流的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好一会才白着脸从那处卸石头下来。
洞外雨水淅淅沥沥,空中飘起了小雨,沈故文身旁有人给他打着伞,他立于伞下,面如冠玉。
“大人,江氏一女之案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何必再查。”
“当日我便在现场,那江小姐可邪乎的很那,一来便说矿洞要塌了。”
“嘿,她说完不过半盏茶功夫,真塌了。”
刘通手舞足蹈的站在他的面前,添油加醋说着,脸上满是对其不屑的神情
“我就说一介女子,怎能作矿,要我说,许大人也是被美色迷得昏了头了……”
旁边持棍的白衣侍从闻言,一棍敲在了他的膝盖上,逼得他蓦地双脚发软,跪在粗粝的石头上,双膝磨破,顿然流出了血,疼痛传来,他捂着膝盖在地上翻滚叫喊着。
而那持棍人厉声道
“沈大人面前,岂容你造次,给我规矩点!”
沈故文并未言语,而是将头转向一开始跪在他马旁的那个矿工,那矿工虽衣衫褴褛,依稀看得出年纪不大的模样。
“你说,矿下有谁。”
那人得了令,惶恐的跪下磕了个头回道
“回大人,监工和江小姐还有一个我不曾见过的男子都在下面。”
“刚刚矿洞又塌了,得有人去救他们!”
闻言,他微微颔首,手一挥,一群精装的侍从跑到那石堆前开始四处翻寻,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人没吃够教训般,又叫道
“矿洞塌了都快两个时辰了,那三人早死了,还救甚么救。”
那矿工听他如此说,蓦的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锤,边锤边流着泪,愤然喊道
“吴哥平时待你那样好!你怎么能不救他!江小姐给我们改造了矿洞后,少死了多少人!”
“要说当初那次矿洞崩塌,若不是你,大家都出来了!”
少年声音嘶哑,控诉的声音回荡在矿场,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那人被打,自是不甘示弱,翻身而起,将这个体型没他壮硕的少年摁在地上打,边喊着
“那又如何,江氏女有罪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该死,老吴就爱多管闲事,他也死不足惜!”
他话间猛然被踹了一脚,趴在地上,抬头正欲骂那人,却见是那白衣男子站了起来,衣袂翩翩,眼中狠戾道
“大理寺还未查明,你算什么东西,替大理寺定夺他人生死了?”
这边僵持之际,几个侍从搜寻了一圈回来,并未见任何活人,前来汇报。
“大人,未见逃犯。”
地上的少年闻言,失神往后靠了靠,隐入黑暗中,而刘通捂着腿癫狂笑着
“天道轮回,一报还一报啊!”
“她已身死,自当伏罪,不必再查了!”
他狂笑间,雷声轰鸣。
猛然,一旁不起眼的土堆中发出细碎的响声,所有人闻声齐齐往那处看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猛然伸出,扒住了地面的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