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快速概括信息传话给乔琅。
乔琅带了几句无关话题过渡,接着问罗杉茂:“你原来没有接触过绘画,似乎不是你最初的理想职业,你是怎么拿起画笔的?这机缘巧合下倒是让你发现了自己的艺术天赋,还好没被埋没。”
“机缘巧合……”罗杉茂不禁嗤笑,念叨着这几个字。
他索性不隐瞒了,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走上这条路,本就是为了可以好好跟人说道说道。
“我爸从小给我灌输的观念就是男子汉要当兵,要在军队磨练自己,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我也听他的话。
“我从小跟着他锻炼,身体素质绝对没有问题,他对我非常有信心,我也以为我能永远让他满意。
“但谁能想到,身体没问题,心理却出了问题。对,部队里会随时突击做各项测试,某一次心理评估检查结果显示我有什么什么倾向,我不记得了。
“上级不敢大意,逮着我重测几回,我几乎全往好的选项勾,可不知是不是体征反应背叛了我,后续检测都没过关,最后自然是被劝退伍。”
罗杉茂回忆往事,忍不住想摸摸脸,但手被拷着动不了,只能作罢。
被迫退伍,爸爸大发雷霆,,曾经的严父慈父瞬间换上恶鬼凶相。
那是他第一次被爸爸扇巴掌。
他不明白,他生了病,又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为什么得到的不是关心和药,却是浓重的厌恶。
“没能走上他期待的职业道路,我从他的骄傲变成他的耻辱。
“他总唠叨我的人生彻底毁了,我这个人没救了,恨不得把我踢出家族,断绝父子关系。
“我不懂为什么他那么失望,好像不选择这个职业我就无路可走,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项职业。”
二十几岁的他终于迟钝迎来叛逆期,扭头跑去搞爸爸最看不上眼的、有上顿没下顿的艺术。
听着罗杉茂滔滔不绝,像是终于找到抱怨发泄的机会,燕逸岫不受控制皱起眉头。
现在仔细认真听,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罗杉茂说话的节奏和音调变化习惯,她好像在哪听过。
趁着感觉还盘旋着没消散,燕逸岫连忙调出之前的卷宗大致浏览,试图靠某些关键字彻底唤醒回忆。
会是谁?
燕逸岫一目十行晃着视线,又很快抬眼返回定在某处。
接着她发消息给姜韫,告诉她罗杉茂有可能就是自己首次执行任务时碰上的和欧徽见面的神秘人。
另一面屏幕里,秦观秋正带人搜罗杉茂位于天烁区的家兼工作室,找可能的线索。
燕逸岫躺着养伤去不了现场,秦观秋便启动实时虚拟空间让她参与。
“这样也挺好,你们不用过来,颜料味太重了,闻得人鼻子疼。”
秦观秋戴上口罩抱怨着,小心翼翼避开满地的画和绘画工具,踩着为数不多的空隙艰难移动。
说是家兼工作室,更像是工作室挤出一角凑合睡觉。
放眼望去全是画,大大小小的画框挂满墙躺满地,整间屋子像一大块阴沉的像素画和浑浊马赛克。
搜查人员有条不紊扫描物件寻找线索,燕逸岫和卫崧则认真看起画。
罗杉茂的画偏向诡异风格的意识流,所以她们这些外行看不懂在画什么应该也算情理之中。
右边墙上最小的画是一片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燕逸岫目光一顿,又移动影像角度放大看清。
回神后见卫崧露出疑问,她就指指这幅画:“你会觉得它像什么吗?”
“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想到了哪里不对劲吗?”
“几个证人都听过礼拜哼一段曲子,”燕逸岫迟疑沉吟,“很奇怪,看到这幅画我耳边就突然开始自动播放那段音乐,我觉得罗杉茂画的就是礼拜唱的歌。”
“画的是音乐?好新奇的说法,怎么看出来的?”
“很难讲,就是一种直觉。”燕逸岫手臂撑床坐直些,皱眉盯紧画上的雾蒙蒙和大团块。
就像她觉得数字四是银灰色的,“零”这个字很舒展,疏朗漂亮,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莫名其妙的主观想法。
燕逸岫圈出这幅画做标记,继续看其它作品。
没多久两人视线同时停在了角落的一张画上。
大片浑浊的幽绿,八个穿白衣白裤的小孩横七竖八躺着笑,每人头戴红花编织的花环。
看上去是幅不算太过诡异的普通写实画。
“像是凶杀案,”卫崧直言,“但又感觉不是真的杀了八个人,罗杉茂应该没这么蠢,把自己或礼拜的犯罪现场如实画下来吧。”
燕逸岫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你怎么判断的?”
“绿色,大片的凌乱的绿色,红色盯久了后突然看向别处,眼前就是绿色,这幅画像是盯久了血迹后画下了自己脑海中的颜色。”
卫崧说出自己的念头,语调压低了些:“可能因为我才看过类似场景,所以会有这种古怪联想。”
燕逸岫专注端详画,赞同点头。
虽是八个人,但刻意勾勒出两两相同的容貌,看起来应该是四对双胞胎。
到底表达什么意思?
八个,四对,白色,红色,红花环。
八个,四对,白色,血,红花环。
八,四,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