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燕逸岫攥紧小快递刀扭腕旋转,“我保护得了我想保护的人,她们也没那么弱,少小瞧人。”
她的手紧紧压在他眼眶上,扎到最深,可惜这是快递刀长度的极限,而且得留活口,否则她恨不得把他捅个对穿以牙还牙。
罗杉茂眦目欲裂,愤怒不甘比头脑的痛更强烈,他瞪着近在咫尺的人,猛地抬起双手就要掐她的伤口和断臂。
输了?输了也要多撕下她几块皮肉报复,最好让她的伤再严重些,不治而亡更好,不算亏。
燕逸岫保持着这一距离一动不动,毫无畏惧与之对视。
然而罗杉茂蓄满浑身力气的袭击动作在离那些血肉模糊一两厘米处突兀停住,目光中的怒火瞬间被吹灭,烟蒙蒙散开。
赶上了。卫崧稍稍松了口气,脚步不停朝燕逸岫跑去,与扭过头看来的她对视。
她眼帘半垂着,笼在阴影底下的冷峻震得他呼吸停了片刻。
燕逸岫穿着黑衣服黑裤子,乍一看不容易发现异常,要不是满地的血和浓得呛人的血腥味,旁人恐怕根本想象不到这个还站着的人受了多重的伤。
趁着异能作用还在,卫崧冲过去将罗杉茂押在地上反剪双手铐起来。
“他可能会靠异能逃脱,”燕逸岫从口袋掏出绳子递给卫崧,“把他绑上。”
卫崧立刻照办,火急火燎用细韧的绳子把人捆成麻花,边数着时间,在异能消失的第一时间立马再续上十秒。
以防意外发生,卫崧继续按着他,然后抬头去查看燕逸岫的情况。
离得近了血腥味更浓,还一直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越听他心揪得越紧。
他刚想张嘴说话,抬头直视前方时目光先落在了墙上那挂在手铐里的断手上。
那是……谁的?卫崧脑子顿时空白,耳鸣声悠长响起,逐渐尖锐。
他收紧手指触及正抓着的罗杉茂的手,确认是两只,是热的,是健全的。
他不敢去想那截手是谁的,像接了个烫手山芋般把生成的可怕念头甩出脑海。
他一点点转过头,终于看到了燕逸岫的另一边胳膊。
血肉模糊的横截面,红的血、黄的白的组织层、焦黑的灼伤痕迹,还能看到些许半嵌在其中的骨头碎片。
卫崧像是自己身体没了一部分似的失了力气,浑身颤抖不停,张嘴想说话,又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离得近了,还能看清燕逸岫衣服上的一个个弹孔,湿漉漉的血泛着细碎光芒,浸透衣服顺流而下,汇聚在衣摆边缘凝成圆珠子一滴滴落地。
卫崧下意识想扶她,手伸过去又停在半空中,不敢触碰,怕她会更痛。
此时地上的罗杉茂动了动。他从异能控制中解脱出来,抬起头想挣扎。
卫崧目光仍然定在燕逸岫身上,悬空不动的手重新垂落,覆在他脑袋上后顺势揪住他的头发往下重重一砸。
力道之大似乎打算把他直接摁进地底。
燕逸岫听到了额头、鼻梁骨和下巴骨头碎裂的声音,忍不住扯嘴角嘶气。
“你轻点,还不能弄死。”
听到这话,卫崧莫名恼火。她自己伤得不成人样还强撑着假装没事,罗杉茂只是鼻子断了而已,她却为了他露出这种表情。
她还心疼罪魁祸首了?难不成还嫌自己下手太狠了?
卫崧压下有些无理取闹的埋怨,抿紧嘴不吭声,保持着按住嫌疑人脑袋的姿势不动。
“没关系,手能接上的,怕什么。”
燕逸岫打量他的阴沉神色,把胳膊往后移了移,又侧过身去挡住他望见墙壁的视野角度。
这场景恐怕会让他想起当初山火案的回忆,再做噩梦就不好了。
紧接着姜韫带领一行警员闯进来包围现场,数人一同围拢过来擒拿罗杉茂,把他揪起来带出去。
看着他被严密包围,燕逸岫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力气如皮球泄气般快速窜出消散。
好像失神了片刻,再清醒时惊觉自己已经直挺挺倾斜出去了。
她连忙拉开步伐站稳,怕被其她人瞧出不对劲,于是顺势继续抬腿往前走,晕晕乎乎来到墙边把自己的小臂从手铐里拽出来。
后来好像又发呆了,恍惚间觉得自己躺在夏日正午的海滩边,浑身被晒得热烘烘的,海水时不时扑上来打湿衣服,凉意蔓延渗入皮肤。
没安静多久,又好像有人在拉扯她,被埋进沙子里的痛骤然扯裂破出挥舞,所以她被直接掀翻进海里,全身被刺骨冰冷紧紧包裹。
燕逸岫心脏一跳,惊醒眨眨眼,诧异发现自己正抱着断手缩在墙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蹲下去的。
这是在干嘛?燕逸岫愣神,任由姜韫和卫崧一左一右把自己扶起来。
她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嘴里的特效药,认真思考自己这莫名其妙又有点好笑的反应。
之后她勉强撑着精神被送上救护车,被机器人送进手术室里。
没有第三人在场,她终于能吐出被压回去无数次的血。
弯腰伏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血一口接一口咳出来泼在地面。
最后呕得肚子抽筋,才总算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起伏,感受到冰凉空气顺畅流进喉咙里肺里。
燕逸岫松了一大口气,沉默看着机器人医生为她注射麻药,缓慢闭上眼陷入沉睡。
卫崧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仍然浑身僵硬紧绷,所目睹的场景一刻不停地闪过,刺得眼睛生疼。
很奇怪,最最让他难受的并不是断肢和大片血迹,而是神志不清的燕逸岫抱着断手蹲在地上发呆的背影,是她当下无意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