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
七月脑中反复揣度相同读音的词语,几度推翻重新思考,最终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确实是本人这个词。
“他不是几百年前就死了吗?”
“书面上的记录确实如此。”天元含蓄点头。
“那非书面的记录呢?难道还活着?”
天元轻咳一声,”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件事的密级为最高,不得外传。”
七月摊手,她一共就三个月可活,三个月都在牢里度过,她能外传给谁?
“和你猜的一样,他还活着。”
“虽然很反常识,但一想到是咒术师,又觉得正常了,七月撑着下巴闲侃,你的术式效果是不死吧,难道他跟你一样?”
天元只是看着她,“你再想一想。”
将那些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话语在脑中回炉重造一番后,七月的眼神慢慢犀利起来,“不对,加茂宪伦他的术式是赤血操术,一个人不可能拥有两种术式,史料记载出问题了。”
天元摇头,“资料没问题,加茂宪伦术式确实是赤血操术,按理来说一个人确实也只能有一种术式。”
“但凡事总有意外。”
“我的一位故人,她的术式效果就很特殊。开发到极致后,甚至能将全部灵魂收缩回脑部,而后通过换脑手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内苏醒。复苏后的她不仅保留了自身的术式,还能够获取身体原主人的术式以及剩余的寿命。”
穿着他人尸体的大脑,七月打了个冷颤,眼前闪过许许多多道人影,最终莫名定格在那个黑夜,披着黑袍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
“你那位故人的名字是?”
“加茂宪伦、林西畑、菅原渚蓝,在历史上,她有过很多名字,但我们最初相遇时,她叫羂索。”
“羂索,”七月口中咀嚼着这个拗口的名字。
“我说了你想知道的,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那下半本笔记的。羂索为人城府极深,行动缜密,在当年追捕加茂宪伦的行动中,我们捕获了很多他的门徒,但无一人了解他完整的实验步骤,可见他对自身实验技术的保护程度。那种记载了材料、步骤、内容、效果的笔记本,他本来会直接销毁的才对,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拿到的。”天元边说边身体前倾,迫不及待地要听到七月的回答。
“嗯……情况可能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样,”七月在脑中勾勒出那天的行动过程,表情有些微妙,“偷书活动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事实上,除去找路的部分,其他算得上十分简单……”
那天晚上,月亮不出,星星也黯淡,大地黑沉沉一片,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七月用【罪与罚】化解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结界,安静快速地潜入了加茂家。可【罪与罚】防得住咒力警报,防不住人的眼睛。在迷路的过程中,她闪避不及,被当天值夜的加茂涉撞了个正着。
撞见了也没办法,她持刀抵住加茂涉脖子,威胁后者不准出声,随后挟持着加茂涉继续在深深浅浅的宅院中转悠。
迷路到后来,加茂涉都忍不住开口问她要找什么,能不能给一个痛快。
七月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为了拿下半本笔记而来的,问加茂涉知不知道藏书的地方
这么机密的东西,天元都对此无头绪,加茂涉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不过她却透露族里面有一个谁都不准去的禁地,就连族长也只有特殊日子才能进去。
于是两人拉拉扯扯地往禁地方向走去,用【罪与罚】抽取咒力顺利破开结界后,七月成功拿到笔记后半部分,加茂涉也成功地利用禁地内的手动装置拉响了警报。
七月一见这架势不妙,被发现被举报都会立马完蛋,死刑被提前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五条悟。索性劫持加茂涉,畏罪潜逃了。之后小半年就是东躲西藏,虽然加茂涉和七月失踪时间过于重合,但没有证据,总监部那边也不能给七月定罪。
“我本以为这种不被发现的状态至少能持续到实验成功,但是好巧不巧,就在实验即将完成前一天,他们发现了我。”
“你真的相信实验成功之后就能顺利解决你身上的问题?”天元问。
“事实上,我甚至不抱希望自己的实验能成功,”七月笑了一声,“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一个能够存活绝大多数人的办法。”
“【罪与罚】,真是一个超出咒术师理解范围的术式,”天元托着下巴凝思。
“也好,”七月双手垫在脑后,往后一躺,“反正三个月后就能结束一切了。”
“不会委屈吗?”天元问,“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背负了全部罪名。”
七月偏过头看他,嘲笑道,“你是看到电视剧里帅气杀人犯痛哭流涕就高喊社会不公原谅一切的大婶吗?我又不是被冤枉的,才不会有那种得寸进尺的想法。能活当然还是要活下去,所以才拼了命逃跑,但被抓住了也没办法。就算不提实验这回事,光是劫持妙龄少女强迫同吃同住几个月都足够我来回被枪毙几次了,现在被关押处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不会不甘心,也谈不上什么委屈。”
她将额头轻轻靠在方格壁上,“只是多少会有些留恋,对这个世界。”
她合该留恋,天元想。她来到这个世界才十六年,和天元那漫长的寿命相比,稚嫩的像个孩童。瘟疫、恋爱、战争、耕种、生离死别,这世界上她没来得及体验的东西太多太多,但作为一名游客,她的滞留时间已经来到了尽头,回家的萨克斯声在她耳畔响起,催促着她退出这个名为人间的游乐场。
“之前要是和他们说声道别就好了,”七月喃喃自语。
*
【明天午夜12点前释放七月净火,带她到涩谷来,如果你们不想看到被咒灵和尸体填满的涩谷——夏油杰】
五条悟手指刷地收紧,指缝间露出几乎碎裂的白色纸条。
“你们从哪拿到的?”
虎杖同钉崎野蔷薇对视一眼,伏黑惠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双手交叉撑在膝上,缓缓开口。
“一个女人给我的,”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昨天祓除咒灵时我们撞见了真人,因为伏黑和钉崎都缺少抵抗无为转变的手段,所以我主动引开了他。”虎杖说。
“在追击时我不小心和伏黑走散。”钉崎说。
“那之后,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全身上下罩着黑色长袍,实力强劲,术式效果似乎与重力有关。我们打了一架,我落下风。但是她突然收住了攻势,留下这张纸条,快速离开了。钉崎和虎杖很快也找到了我,我想,大概是害怕被围攻,她才匆匆离开的。”
五条悟低垂着头,浓密的发丝在他脸上投射出大块阴影,阴影中,那双湛蓝的眼睛闪着冰寒的光,唇缝间吐出的两个气音也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