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说得并不是实话。
有时候塞拉也会忍不住思考,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和神算得上家人吗?
神不怎么和她说话,她在生活中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塞拉除了消灭咒灵之外也帮不上她的忙。那种互相照顾、互相宽慰的家人相处模式并不出现在她们身上。
神只是用尽全力地活着,塞拉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不断循环的惯例,一张写满了日程的日程表。
七月太一的死去彻底打破了这假象,让塞拉第一次直面了神的怒火。
她是主的武器,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扫清主路上的障碍,她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一把被抛弃的武器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上谁会要一把烂斧头呢?
塞拉抬起手,捂住了脸,有透明的水珠从她指缝间流出。
“xian……”
“什么”,夏油杰没听清,侧了侧头。
“想”,塞拉放下手,露出通红的眼眶,“我还想再见神一面,让我再见她一面吧。帮帮我!”
夏油杰看着那双冰蓝的眼睛重新亮起光彩,灰暗的神情也被希望的气味驱散,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轻松了许多,“嗯,那么回去之后就去找解除式神使束缚的方法吧。”
塞拉用小臂囫囵抹去脸上泪水,“嗯,一回去就找方法。”
她朝夏油杰伸出手,夏油杰愣了一下,不确定地伸出手。
塞拉牵住夏油杰的手,像幼嫩的枝叶攀上健壮的树干,又像是稚鸟跟在父亲身后张开了翅膀,她缓缓绽出一个笑容,“走吧”。
夏油杰有些惊奇,却又很快释然,虽然当下这种温情脉脉的氛围确实有些奇怪,但他也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呐”,塞拉晃了晃夏油杰的手,满怀期待地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仰头看他。
“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夏油杰沉默了。
这他可没体验过啊、
他尽力保持克制,“不可以。”
塞拉明媚的情绪转阴,脸上的笑容逐渐暗淡,神情也变得灰暗苍白起来。
“我还没见过神的妈妈呢,神也从来不和我说起她,我想妈妈应该就是家人里面最好的一个角色了吧,至少比爸爸要好得多。”
“所以即使拥有了新的家人,我也不会有新的妈妈对吗?”
“也是呢,如果人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妈妈,之后也不可能会有的。”
塞拉喃喃自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哭一场后,她的泪点都降低了许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有点头痛,“我是男的,不能成为你的妈妈啊。”
“男的就不能当妈妈了吗?”
夏油杰被这反问噎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
他的沉默引起了塞拉的注意,她满怀希冀地朝他看来,夏油杰只得狼狈地转过头去。塞拉绕着他转了半圈,执拗地要和他对视。
夏油杰再转头,塞拉再绕圈。
他无奈扶额:“随你在心里怎么叫吧,但是不能给别人听见。”
最好也别让他听见。
塞拉笑了,内心升起的满足感像个大气球,不断的膨胀着,直至充满整个胸膛。这个要求充满了冒犯意味,越界又失礼,可正是这样,要求得到满足时产生的那份确定感才如此不可替代。
如果是在这个人面前,即使犯了错也会得到原谅的吧,如果是在这个人面前,即使无用也会被包容的吧。
成为他的家人就会被纳入他羽翼的保护范围下,真是让人安心。
两人乘上鹈鹕,朝盘星教据点飞去。
天上明晃晃地挂着一轮月亮,周边没有云、也没有星。
让夏油杰想起捡到塞拉的那个夜晚,也就是七月净火赶走塞拉的那一晚。
想起那个生机勃勃的青年人,夏油杰笑了一下,又忍不住叹气。
“七月同学对自己术式的开发越来越完善了,能够操控他人咒力的术式发展到极致后会变得很可怕吧。”
“操控他人咒力的术式?”塞拉问。
“对啊,你和七月同学的术式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这么惊讶?”
“神的术式才不是操控他人咒力这么肤浅的术式”,塞拉严正反驳。
“可是她的术式确实能操控他人咒力,看样子是针对性开发出来的,效果也很惊人。难道她的术式就是血液操纵?”夏油杰有些惊讶。
塞拉有些生气:“我说过的啊,神的术式是通向神座的阶梯,是进化之路,他们搞错,你怎么也跟着搞错。”
“就算你这么说,听起来也太模糊了”,夏油杰单手撑脸,“所谓的登神长阶到底是什么?”
塞拉抿着嘴,“我也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我就是知道”,塞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感觉得到。”
“圣痕只是【罪与罚】的一种形式罢了,【罪与罚】是有其他的形态的,他们却只盯着【罪与罚·圣痕】看,完全走错路了。”
“诶——”,夏油杰起了兴趣,“你能用出其他的形态吗?”
“不行”,塞拉否定地很快。
“为什么?”
“我共享神的术式,神都没有的术式形态我怎么可能会有”,塞拉有点郁闷。
“那如果七月同学有一天开发完了【罪与罚】的全部形态,走完了登神长阶,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夏油杰有些好奇。
“我怎么知道”,塞拉挠了挠头,“字面意义上的,变成神吧”。
夏油杰笑了。
塞拉的话实在搞笑。
人怎么可能变成神呢?